他回过甚来,神情里竟有点与有荣焉的味道。
她是来他府上赴宴的,能不巧吗?
出了抱厦没走几步,劈面却看到一张熟谙的脸——
一刹时,有种酸溜溜的感受涌上心头。
他哪是茂州人氏,不过是曾在茂州参军历练罢了!
武安侯府梁元绍的二公子,梁章他哥,魏州城里让人如雷贯耳的梁靖!
宿世一面之缘,她铁了心留在永王身边,直言回绝他的美意,那样长久的会晤,当然摸不清相互心性。这回他抢先打乱永王的图谋,在谢府跟她相处月余,和谐敦睦,算是看到了她七分脾气。成果短短几日没见,她就又到了永王跟前!
这相逢完整在料想以外,玉嬛惊诧之下,脚步微顿。
梁章当即便笑了,“你说他呀,那必定熟谙。”
“大半熟谙,都是府里常来往的。”
梁章倒没那么多虚礼,隆冬气候暑热,哪怕路旁树荫深浓,吹过来的风倒是热乎乎的,他不知做了甚么,额头排泄了层薄汗,往抱厦那边指了指,道:“抱厦里歇着的是永王殿下,你去那边做甚么?”
先前还跟她讲茂州风景,害得她信觉得真。
班驳树荫被风揉碎,她白嫩的脸颊上有细碎的光影,明眸皓齿,傲视生姿。
玉嬛身份特别,他伶仃召见招揽,只能是见色起意的姿势,见梁靖远了望向这边,便顺手在玉嬛发间碰了碰,道:“女人来得急,头上落了东西都不晓得。”
这举止委实过于密切,玉嬛下认识退了半步,随即屈膝。
梁章随她所指看向抱厦,树枝游廊挡着看不清,又往近处走,借着敞开的窗扇往里瞧。
永王不自发地皱了皱眉,他当然正视武安侯府,对跟太子订交甚密的梁靖却有点隔阂。
石子滚了一段便被人踩住,梁章拦路纨绔似的,双手叉在腰间,笑眯眯看她。
玉嬛的确想咬牙顿脚,偏巧身在梁老夫人的宴席上,还不能透露,只能强行按捺。
轻描淡写的,仿佛这事无关紧急。
玉嬛暗自腹诽,却还是施礼,“梁公子。”
那架紫藤开到尾巴,只剩绿叶密密层层,一抬眼,仿佛还能看到梁靖站在檐下,重伤衰弱的模样。屋门紧紧掩着,她冲出来,先前买给梁靖的两套衣裳仍叠整齐了放在床榻,纤尘不染。她内心气闷极了,伸手在那衣裳砸了一拳。
梁章皱眉嘲弄,“那么点小事,你记得倒是清楚。”
玉嬛檀口微张,愣在当场。
回到府里,顾不得回东跨院安息喝茶,径直奔客院而去。
“殿下秉公行事,民女深为感激。只是我跟秦女人虽有旧怨, 说来忸捏, 也只几句吵嘴罢了, 除了宴席上遇见,暗里全无来往。她被绑的事, 民女也是本日才听到,旁的并不知情。”
梁章犹自望着抱厦,屈指敲着雕栏,“我们魏州驰名的青年才俊,十七岁中进士,放着好好的官不当,却跑去军中刻苦受累,还立了很多功绩的小将军。如许与众分歧的人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府上那位我行我素的二哥啊!”
梁章目送她分开,在树下站了半晌,才叹口气走了。
……
玉嬛双手接了,悄悄抿了一口, 低声道:“好茶。”
这风景煞得……实在糟心!
坦白身份,隔着几条街不回自家府里养伤,却假托晏平的身份藏在谢家,化解了秦骁的刺杀,又绑架秦春罗母女,这会儿装模作样地公开回府,他到底在筹划甚么?
玉嬛听他啰嗦了一堆,几近瞠目结舌,“他是……你二哥?”
永王眼底浮起笑意, 目光从脸颊挪到脖颈, 最后落在她颈间红线。随口又问道:“听闻谢女人爱随令尊游山玩水, 这魏州城外的景色,怕是很熟吧?”见玉嬛懵然点头,便道:“本王成心过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