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嬛暗自腹诽,却还是施礼,“梁公子。”
梁章倒没那么多虚礼,隆冬气候暑热,哪怕路旁树荫深浓,吹过来的风倒是热乎乎的,他不知做了甚么,额头排泄了层薄汗,往抱厦那边指了指,道:“抱厦里歇着的是永王殿下,你去那边做甚么?”
那架紫藤开到尾巴,只剩绿叶密密层层,一抬眼,仿佛还能看到梁靖站在檐下,重伤衰弱的模样。屋门紧紧掩着,她冲出来,先前买给梁靖的两套衣裳仍叠整齐了放在床榻,纤尘不染。她内心气闷极了,伸手在那衣裳砸了一拳。
隆冬时节天光亮亮,她为这寿宴特地打扮过,衣衫襦裙恰到好处地勾画出窈窕身材,精美刺绣的一支海棠缠在腰间,半臂以外披了件薄纱,罩住里头鲜艳的海棠红,委宛内蕴。满头青丝挽起,珠钗垂在耳畔柔润生光,堆纱宫花嵌在发间,更添轻巧。
玉嬛虽觉永王生得都雅,但两回见面,永王那过于靠近体贴的举止却总叫民气里不结壮,巴不得他放人,当即拜谢辞职。
“嗯,前几日返来的,难怪你不熟谙。”梁章看她神采有异,问道:“如何,他招你了?”
他晓得本日玉嬛会来赴宴,不过男女来宾隔湖而坐,本来不会遇见,谁知她竟会从永王安息的抱厦出来?那么方才被永王密切抚摩发髻的人,也就是她?
听梁章那意义,他明显不晓得梁靖四月里就已回魏州的事。
……
……
永王“哦”了一声,道:“那就好。”
隔着敞开的窗扇拿余光瞥出去,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来,是锦衣玉带的梁靖。
一刹时,有种酸溜溜的感受涌上心头。
这举止委实过于密切,玉嬛下认识退了半步,随即屈膝。
出了抱厦没走几步,劈面却看到一张熟谙的脸——
她是来他府上赴宴的,能不巧吗?
这话里,多少藏着可惜的意义。
梁靖的目光不由在她身上凝了一瞬。
他竟然装不熟谙?劈面撞见,相互面貌都看得清楚,他竟装不熟谙!
班驳树荫被风揉碎,她白嫩的脸颊上有细碎的光影,明眸皓齿,傲视生姿。
先前还跟她讲茂州风景,害得她信觉得真。
她猜过很多能够,连他是太子属官,窥得永王筹算后到魏州禁止这类不着边沿的都想过,却千万没推测,那“晏平”竟然会是梁靖。
走出抱厦老远,玉嬛内心仍感觉忿忿不平。
比起在府里时的娇憨率性,她这会儿端倪收敛,反而有委宛内秀之姿。
梁章皱眉嘲弄,“那么点小事,你记得倒是清楚。”
但是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回魏州没两天,理应不熟谙谢家女人。遂只将清冷的目光瞥了玉嬛一眼,眉峰微挑,不待她开口便目不斜视地走过,脚步半点都没缓,衣袖都似带着风。
“殿下有事召见才去了一趟。对了,上回那份碑文的银钱,我按当初你出的代价叫人送到府上,想必已送到了?”
这傻女人,知不晓得里头那人是条藏着信子的毒蛇?
他哪是茂州人氏,不过是曾在茂州参军历练罢了!
石子滚了一段便被人踩住,梁章拦路纨绔似的,双手叉在腰间,笑眯眯看她。
“谢玉嬛——”梁章又将那枚石子踢返来,“巧啊,又遇见了。”
前面玉嬛仿若未闻,到了客院,一把翻开院门。
永王不自发地皱了皱眉,他当然正视武安侯府,对跟太子订交甚密的梁靖却有点隔阂。
玉嬛身份特别,他伶仃召见招揽,只能是见色起意的姿势,见梁靖远了望向这边,便顺手在玉嬛发间碰了碰,道:“女人来得急,头上落了东西都不晓得。”
梁靖下认识地想,难不成她又被永王那副皮郛给利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