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脸,“晏大哥?”
不过他既然救了阖家性命,这话该当是可托的。
但是那样的忠心跟随换来的是甚么?
直到四年之前小萧贵妃入宫。
……
梁家在魏州耸峙数代,靠的便是族中同心,不管朝廷换来哪位官员,都紧紧握住处所权益。父亲和伯父做事都以家属好处为重,当年宁肯悖逆祖父,也要在韩太师的事上插一刀,足见保护家属的决计。
如许想来,她迷恋永王府,为阿谁男人赴汤蹈火、自陷险境,罔顾长辈们昔日的婚约,刚强地在宫里费经心机,仿佛也顺理成章。
梁靖入迷的目光在一刹时收敛,讳饰似的,低头理了理衣袖,道:“我会留意,不叫旁人伤及令尊。另有,永王若鞠问案情,你须多防着他。那小我——”他踌躇了下,仍提示道:“表里不一。”
夜风清冷,蟾宫正明,闭上眼,还是影象最深处印刻的场景。
“不管是谁教唆,总脱不了都城的干系,就看如何审案了。”梁靖顿了一下,见她眼底仍有忧色,声音到底和缓了点,“这些事关乎朝堂,你担忧也没用。”
梁靖鸦青色的衣袍在夜风里猎猎翻飞,英隽的端倪间却凝重而寂然,垂垂地双拳紧握,手背模糊鼓起青筋,脊背紧绷如同满弦的弓。展开眼,深沉的眼底尽是暗色,有澎湃波澜翻滚,埋没冷厉。
而彼时,独一跟她有所牵系的梁家却未曾施以半点援手。
柔黄的灯烛光芒里,她盈盈而立,脸颊隐有忧色,黛眉微蹙。
若不是景明帝仍旧赏识太子的才气,尚未昏聩到拿江山讨美人欢心的境地,以萧敬宗的相权和两位萧贵妃在后宫的得宠,永王怕是早已盖过了东宫的风头。
只那么一面之缘,便攫住了老天子的心。
梁靖看得出来,却没出声。
后院里花木繁荫,只在甬道两侧零散点着灯笼,却不及月色敞亮照人。
即便皇权难以制约打压,周遭旁的世家亦如猛虎,排挤争夺地盘好处,终究祸及百姓。哪怕父兄费经心机,也没才气挽狂澜,保住这百年家业。更因积怨深重,而累及无辜的长辈季子。
彼时景明帝四十余岁, 自幼酷喜乐律, 虽因政务繁忙, 甚少有闲暇赏玩, 却极能赏鉴。那女人年纪虽幼, 一手琵琶却弹得比宫里最超卓的乐工还好,更别说生得花容月貌,眉眼动听,恰是女人家最美的韶华,哪怕只是温馨坐在花丛里,都是一道极美的景色。
玉嬛就站在树底下,中间是挑着灯笼的石榴。
玉嬛点头,捏着衣袖的五指却微微缩紧。
且因永王生性聪明, 读书聪明, 更能多得几分喜爱,只因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太子又在东宫运营多年, 便始终循分守己。
半晌惊奇对视,还是玉嬛先开口,“夜深了,晏大哥还不睡吗?”
果然他是跟都城来往过的,不然何故晓得永王表里不一?
王谢萧氏养出的女儿都是美人,面貌教养无不出众,小萧贵妃更是此中俊彦。
府邸冷落式微,亲朋俱亡,万箭穿心。
谢鸿的这座宅院离州府不算太远,夜风里侧耳聆听,偶尔还能闻声高亢清丽的乐声随风断续传来,久久不断。
一众言官文臣出言劝谏,景明帝充耳不闻,半年后便册了她贵妃之位。
她闲居在家,也未过分打扮,满头青丝拿珠钗挽起,长裙曳地,腰间不见环佩,唯有宫绦飘然。夜里风凉,她在外罩了件极薄的玉色披风,将窈窕身材尽数藏起。
她说着,目光便投向梁靖,杏眼儿眨了眨,带着乞助探听的意义。
也是在当时,本来对太子非常恭敬的永王生出了异心,渐而有了夺嫡的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