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起家,掀帘出了营帐,内里乌云遮月,一口气吸进腔子,冷冽而清爽。
想了想,又回过身去,葱白的柔滑手指攀在浴桶边沿,“要不,请许婆婆去瞧瞧?”
醒来时灯烛未熄, 兵法闲翻。
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回身入帐,取了压在案上的家书翻看。
泡在暖热的浴汤,淋雨的寒意被遣散,玉嬛缓过劲儿来,便特长指头绕着一缕青丝,提起旁的,“实在也没事,喝碗姜汤就好了。倒是后院有小我受伤昏倒着,待会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府里的处境,玉嬛当然是清楚的。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梁靖神采冰寒,顺手点了灯烛将家书烧成细灰,而后告别世人,悄无声气地赶往魏州。
设了防盗, 比例一半哈~^^ 剧跳不止的心在触到剑柄时稍稍停歇,他屈腿坐着, 眉头舒展。
玉嬛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珠钗玉簪掉落,发髻稍散,那袭质地宝贵的襦裙被泡得湿透,珠鞋踩了水,狼狈得不幸。娇丽的面庞也不似平常神采奕奕,双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白,水灵灵的眸中藏着慌乱。
石榴从速撑伞护着,玉嬛提了裙角,将安然符袋揣进怀里,进了门从速往里跑。
帐内天光暗淡,唯有一灯如豆, 惨惨将熄, 中间一卷兵法,还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页。
脑海里昏沉而混乱, 很多事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梁靖有些痛苦地抬手, 揉了揉眉心。
风疾雨骤,视野昏黄,模糊有个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叶下,暴露半个身子。
玉嬛蹲身试了试他鼻息,微小得很,快撑不住了似的,明显伤势极重。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玉嬛轻喘了口气,指腹揉过眉心,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
魏州城东南边尽是高门贵户,府邸园林相连,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尽数掩在苍翠花木之间。一辆宝璎华盖的马车在僻静的角门悄悄停稳,四角香囊流苏微晃,留下淡淡香气。
仿佛是为印证,她话音未落,天涯便传来声闷雷,风嗖嗖的刮畴昔,异化着凉意。
而很多事的转折,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谢家是淮南大族,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便多是借家属之力。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没两月就贬回魏州,连降数级。
但是那些影象涌入脑海,卷着数年光阴的起伏跌宕, 不是梦境的芜杂混乱,而是清楚清楚,每件事都有迹可循——
车帘被人翻开,丫环石榴探头出去,笑吟吟的,“女人可算返来了,这天儿眼瞧着要下雨,再晚一点,就该成落汤鸡了。”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只不过,他这经历也实在惨痛了些。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见玉嬛冒着雨跑出去,从速撑着伞围上去。
这让他想起先前翻过的枕中记故事, 讲卢生做了场享尽繁华繁华的梦,醒来时却仍在客店,黄粱未熟。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 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终究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 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 叫人久久难忘,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葬身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