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吉利来通传, 顾贵妃心中蓦地安生了起来, 只消得安宁长主在宫中坐镇,天子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敢翻出荡子来。但转念一想, 天子所谓的“鬼神命数之说”却也不知是甚么由头,到底不敢掉以轻心。
天子并非全然傻子,听得安宁长主腔调诡异,忙为本身辨白,道:“顾家小娇客容色倾城,性子又娇俏,朕很有几分喜好她,又怎能称上情种二字?更不会为了美色而疏于朝政。”
“这天下又不是老婆子的天下,老婆子老了,何必去过问?”焉能不知嫂子讽刺天子,安宁长主语气冷酷,“这好名声歹名声,总也碍不着我们甚么事。”
那双眼睛,含着无尽的威慑,此中的肃杀之意恰如刀锋纵横的疆场,动辄能让人道命不保。
“皇兄甚么不好,非要学人做个情种?”沈澈不答复,迫视着天子,他目光当中全然是令人胆怯的威慑之意,加上弯唇轻嘲,那清华无双的气度似是染上了杀气,仿佛戮仙,“这三宫六院数不堪数的美人,皇兄个个都喜好,如许分下来,也不知一人能分很多少。”
天子张口欲辩驳,不觉恰好对上沈澈乌泱泱的眸子,他眸子里寒意澎湃,天子更加愤怒,尚未曾说话,沈澈唇角渐渐扬起,弯出一个讽刺至极的弧度来。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天子暴跳如雷:“沈澈,你这竖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天子闻言大喜,只令吉利出门去呈上来。吉利在地上伏得久了,起家时忍不住晃了晃,偷偷瞄了沈澈一眼,心中断不住的建议寒来。自有服侍在天子身边,他对天子的本性非常清楚,现下指不定陛下心中恨不能将九王千刀万剐了。但可惜,九王气候已成,在陇右道尽得民气,将那一帮子山匪收伏得服服帖帖,更得京落第子拥戴,虽手上还未曾有兵权,但安宁长主和寿王府明摆着对他诸多偏疼,这几位,不但握有兵权,在军中更是声望极高。何况前些日子京中哄传那陆将军对顾家小娇客成心,恰好陛下斜喇里横一杠子出来,虽说陆将军是个君子,面上不说,但内心指不定不痛快呢……
越想越感觉自家主子爷是将人给获咎了个全乎,吉利心中为天子掬了把泪,也不敢透暴露来,只在内里呈了拟好的圣旨,就仿佛怀里揣了个烫手山芋。不过给安宁长主目光一扫,吉利腿脚一软几乎跪下去,赶快将明黄色卷轴送到天子御案之前,立侍一旁,再不敢说话。
他突然发声,寿王妃和安宁长主都是气定神闲,没有半点反应,底子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吉利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额上已然盗汗涔涔,即使早知陛下和九王总有一日要撕破脸,不想竟然是为了陛下要纳顾家小娇客入宫之事闹起来。想这九王生性冷酷,鲜少将旁人的事放在心上,本日倒是一变态态,实在是奇哉怪也。吉利暗忖到这里,心中模糊涌出一个怕人的动机来,头埋得更低了。
天子到御书房之时,已有人将安宁长主、寿王妃和沈澈请到此中坐定。御书房里龙涎香气味芬芳至极,闻来心旷神怡。三人都只是气定神闲的吃茶。天子出去,免不得堆笑道:“姑祖母和叔婆怎的来了?”
接了那圣旨在手,天子长长地出了口气,抬眼看向安宁长主和寿王妃,飒敏正奉了茶给两位老太太。许是重视到了天子的目光,寿王妃笑盈盈的开口:“老货,我们本日既然进宫管闲事,这圣旨此中写得甚么,你不听上一听?”
眼角的余光悄悄触及沈澈,安宁长主心中了然,表示沈澈稍安勿躁以后,抿出一个略带了些讽刺的笑来:“都说天家无情,陛下可真是个情种,只是为君者,宁肯无情也毫不要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