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多少时,她常常被人唤作阿素。重音常常在第一个字上,到“素”字时,近乎平直呢喃,缭绕在唇齿间,密切而又饱含器重。
卫泽大喇喇站在帐幔外,眉宇间俱是柔情笑意。
他平生最恨这类藕断丝连,将断不竭。
周瑛华悄悄惊呼一声,下认识想要挣扎,卫泽促狭一笑,收紧双臂,抱得更紧:“别怕。”
崔泠夙来判定狠辣,遇佛杀佛,遇神斩神,向来不会撤退半步。即便遍体鳞伤、命悬一线,只要有一息尚存,他还是能够重新爬起来,失利不会消磨他的斗志,只会熬炼他的皮肉筋骨,让他愈来愈刚硬勇敢,无所害怕。
温水能解乏,亦能勾起人的困乏慵懒。周瑛华神思倦怠,叫来快意,起家擦净身子,半湿的乌浓长发用绸带松松系起,拢在肩头,随便披了一件香云纱衫,踏出浄室。
周瑛华眉峰轻蹙,确切感觉有些疲累。皇后袍服,凤冠霞帔,锦绸宫缎上缀着绵密的金线明珠,极尽豪华,加起来不下十几斤重,披挂在身上,光是站一天,便能让人累得气喘吁吁,何况她从含章殿一起走来,更是累得筋骨酸软。
两旁的宫人已经悄悄退下,连称心和快意都没了身影,四周槅扇紧闭,除了他二人,房里只余一股细细暗香。
翌日夙起,还欢欢乐喜畴昔检察,恐怕萤虫在纱布中憋闷而死。成果见了萤虫真身,她却大惊失容,嫌弃萤虫丑恶,自此对优美瑰丽的夏夜萤火失了兴味。
她恰好不爱香瓜蜜桃,只喜好甜美凛冽的冰雪荔枝膏水。
周瑛华坐在镜台前,取下发鬓间的一枝累丝嵌宝金钗,从铜镜中睨了身后的卫泽一眼:“臣妾要小睡半晌,陛下请便。”
她仰起脸,乌黑双眸中寒光明灭。
“皇上……”
钟声礼乐甫一停下,宫墙以内显得愈发空寂,耳际只剩脚步声和衣裙曳地的窸窣声响。
曹平一噎,想说甚么,一旁的阮伯生扯了扯他的衣袖,两人在中间窃保私语一阵,曹平的神采变了变。
冯尧把崔泠的神采看在眼里,在内心暗叹一口气,不愧是侯爷,才不过瞬息间,已经收敛起统统愁绪,和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判若两人。
内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都感染了她的气味。
夏季严冷,她格外畏寒,叮咛下人在正院燃了数只火盆。炭火烧得旺,静坐其间,能够听到柴炭在火焰中一丝一丝绽放的清脆声响。
卫泽一挥手,“既然她们已经等了几个时候,那再等一两个时候也不差嘛!归正总要等的。”
殿外空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渺远恍惚,仿佛从云端飘下来的梵音,但非论是站在香案四周的内监、宫人,还是高台下寂静侍立的文武百官,都将册封圣旨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看到刻花扁肚小竹笼,会想起她在夏夜里让仆人捉了一笼萤火虫,用薄如蝉翼的纱布罩着,挂在房檐下,冒充灯笼。
黄门侍郎曹平神采一僵,小声提示:“皇上,典礼过后,皇后娘娘还要接管命妇朝拜……”
就像薛寄素,本觉得她死了,便是一了百了。世上再无人能扰乱他的心志,影响他的决策。
看来,侯爷嘴上不肯承认,内心也明白,太薇公主和畴前的嫂子,必定有种特别的关联。
崔泠低头擦动手指,七彩圣旨是皇室规格最高的册封圣旨,他一起捧着圣旨,指间沾了些金粉银末,帕子擦了几遍,如何都擦不洁净。
卫泽屏住呼吸,不待周瑛华低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横抱而起。
“但是皇上,命妇们已经等了两个时候了。”
冯尧张大嘴巴,的确想扒开大舅子的脑袋看一看,他整天想的到底都是啥:就算人有相像,也不该有这么多偶合啊!并且,方才失态的人就是您自个儿吧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