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间,听得内里一声咳嗽,珠帘外模糊有环佩叮当之声。
那但是杀头的大罪啊!袁茂瘦巴巴的,风一吹就倒,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敢矫诏?
袁茂踌躇半晌,道:“皇上果然要将怪石沟的银矿拱手让与世家?”
“这也是袁侍讲的功绩。”卫泽淡笑道,“朕记得,翰林院的众位先生们,曾给朕讲过霍光和汉昭帝、海昏侯、汉宣帝的旧事。”
曹平赶紧捂住嘴巴,点头如捣蒜:迩来皇上的脾气愈发古怪了,好起来的时候,和大臣们谈笑风生,一时恼了,就闹着要砍谁的脑袋。幸亏皇上对近身服侍的旧人还是一如往昔,以是曹平敢和卫泽直言直语,至于周皇后,曹平可不敢测度对方的心机!
张褚芸善于钟鸣鼎食之家,从小耳濡目染,晓得世家侯门里头的肮脏,温情是有的,但太少了,也太长久了,唯有好处纠葛永久是父兄们的寻求,切身骨肉,在好处面前,也能等闲割舍。
“报仇?”卫泽轻嗤一声,目光超出黄花梨万字纹窗棂,看向远处,隔侧重重宫墙殿宇,天然是看不到含章殿的。
张褚芸曾在御花圃的两场赏花宴上远远见过周瑛华,第一次是赛诗会,她一心只顾着和其他蜜斯攀比,第二次因为得知被选中联婚,悲伤过分,是以两次都未曾细看西宁皇后。
张褚芸内心的一点不甘,终究被无法完整吞噬,连母亲都变了,她另有甚么好抗争的?
可惜汉宣帝始终过分年青,在立后之事上,对峙己见,没有册立霍光的女儿做皇后。嫡妻许平君被霍光嫡妻害死以后,他也只能苦苦哑忍,不敢张扬,直到霍光归天以后,他才气为嫡妻报仇。
霍光匡扶社稷,拥立昭、宣两帝,功炳千秋,青史留名,但是他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谁能说得清呢?
“那……”
卫泽长满茧子的手指悄悄点在书案一角的奏本上,嘲笑道:“海昏侯刘贺仅仅在位十多天,霍光就认定他荒淫无道,前前后后列举出一千多条罪行,废黜他的帝位。听起来仿佛冠冕堂皇,朕却感觉实足好笑,一个贵爵公子,竟然如此笨拙,在短短十多天里,让人找出几千条错误?清楚是霍光晓得刘贺不会受他掌控,才会改立汉宣帝。”
她哭过,闹过,乃至绝食相逼,但是父亲张安鸿一变态态,果断要送她出嫁,母亲也无可何如,已经动手为她筹办嫁奁行李。
因见周瑛华在凝神深思,恐怕俄然大声惊吓了她,走近几步,放低声音,谨慎翼翼道:“娘娘,侯夫人来了。”
若非在家中受尽长辈亲人宠嬖娇纵,哪个闺中女子敢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永乐侯府的嫡幼女张褚芸,和曹平抱有一样的设法。
袁茂越想越感觉欣喜,再看卫泽,如何看如何感觉他贤明神武,两手一拍,道:“皇上感觉孟家人就如同西汉时的霍家,以是只能哑忍,等他们本身暴露马脚?”
卫泽嗯了一声,“袁侍讲不晓得有这么一句鄙谚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袁茂面前一亮,难怪卫泽迩来愈发有君王之相,本来在和众位大臣闹脾气、罢朝、沉湎玩乐的同时,他一向在冷静地学习该如何做一个合格又不会太特别的年青帝王。既能麻痹世家,又能时不时给世产业头一击,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活着家们为各自的好处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间,一步一步走近权力中间。
听着周瑛华和母亲一来一往,浅笑酬酢,张褚芸内心一时滋味难言。
对汉宣帝来讲,他忍耐多年,终究比及霍光死去的那一天,自此摆脱桎梏,一言九鼎,坐拥万里江山,但是和他相濡以沫的嫡妻,早已化为一抔黄土,永久不会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