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似是俄然想起甚么，放下茶盅，淡笑道：“多数是郎中令家的令媛来了，正巧两个女孩儿一道做个伴。”
称心卷起珠帘，转头朝永乐侯夫人微微一笑，话里带了几分歉意，道：“娘娘夙来随性，加上病才好，愈发不耐烦端方礼节之类的，倒叫侯夫人见笑了。”
听着周瑛华和母亲一来一往，浅笑酬酢，张褚芸内心一时滋味难言。
“是皇后娘娘！？”
永乐侯府的嫡幼女张褚芸，和曹平抱有一样的设法。
先前她曾神驰过西宁后宫，曾偷偷嫉恨过皇后，又因指婚一事还把皇后视作挟私抨击的暴虐妖妇，但是母亲和父亲的变态态度，已经把她对皇后的各种不满尽数袒护。
对汉宣帝来讲，他忍耐多年，终究比及霍光死去的那一天，自此摆脱桎梏，一言九鼎，坐拥万里江山，但是和他相濡以沫的嫡妻，早已化为一抔黄土，永久不会回到他身边。
因为卫泽的叮咛，周瑛华不能出门，只得在东边暖阁里看书解闷。
母亲眼底是掩不住的欣喜，她看了心中只觉烦厌，干脆假装困乏，闭眼憩息。
世人另有设法，当场和袁茂辩论起来，为怕隔墙有耳，几民气照不宣，用测字的体例，云里雾里机辩一场。期间各持己见，有人说霍光是千古忠臣，有人说霍光是徒有其表，有人以为霍光忠奸难辨，二者皆有……
周瑛华仓促打量张褚芸两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侯夫人和顺浑厚，令令媛也生得娟秀端庄，本宫一见了就喜好。”
他想做下一个霍光。
刘弗陵到处受限，英年早逝，霍光将汉武帝的另一个孙子海昏侯刘贺立为皇太子，可这位海昏侯在位才不过十多天，霍光便暗中暗害拔除他。海昏侯只当了二十七天天子，就被赶下皇位。
张褚芸不由得想起永乐侯府的一棵百年海棠，每到花开时节，海棠花树繁花朵朵，云蒸霞蔚，美不堪收，是京中闻名一景，很多世家蜜斯都争相去她家中旁观。但是那番富丽盛景，放在皇前面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凡是卫泽和大臣私谈的时候，曹平都会守在暖阁内里，方才卫泽和袁茂的对话，他天然是听到了。
周瑛华单独一人倚在窗前，她坐在一方紫檀梅花卷尾小几上，手里虽捧了本书，但目光却似流连着窗前檐下垂挂着的一个玻璃花球上，披帛横过腰间，衣裙上像染了几分秋色，朵朵白莲盛放，一向拖到松花色绣鞋脚面，底下裙裾散开，曳在百花拥簇织就的毛毯之上，说不出的风骚新奇。
他不但记着了讲师们说过的统统故事，还能阐发得头头是道，必定是下了一番苦工夫的。
皇后娘娘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她的归宿，不是近在天涯的西宁后宫，而是千里以外的南吴王庭。
张褚芸微抬视线，不动声色。
袁茂悄悄松了口气，“朝堂之上危急四伏，微臣今后会愈发谨慎谨慎。”
闲谈间，听得内里一声咳嗽，珠帘外模糊有环佩叮当之声。
袁茂踌躇半晌，道：“皇上果然要将怪石沟的银矿拱手让与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