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灯烛透明,定王端坐在上首,阿殷瞧着他,目光微驻。
饶是阿殷发愤要在定王跟前博得喜爱,这会儿躲了盛暑,藏在屋内拿银勺吃酥酪时,也忍不住感慨万端,生出偷懒的心机。还是当女人好啊,气候热了想躲就躲着,不必冒着盛暑在衙署间来往,也不必深夜不眠吹了冷风去登山崖,趁着迟早天凉习武逛逛贩子,剩下的便是修身养性,读书弄花了。
见得定王点头,阿殷悄悄吁了口气,踌躇过后,没有再诘问下去。劈面定王端倪朗然,却藏着疲色,想来这一趟返来后又要鞠问两处匪贼的事,还要应对姜玳猝不及防的出招,也颇耗操心神。她身为侍卫不能为之分忧,起码不该多添滋扰,遂站起家来,恭恭敬敬的施礼,“多谢殿下指导。”
“自当严查。本王已请旨,择日征缴周纲、周冲二人,姜刺史想必也情愿襄助本王。”定王又看向陶靖,“陶都尉勇猛,皇上特地调你帮手剿匪,也望经心襄助。”
世人又应景的喝了。
阿殷感他美意,上前跟值守的侍卫打个号召,蔡高便出来通禀,不过半晌叫阿殷出来。
“回家歇两日再来。”
慌乱的思路平复,她也猜出原委,“姜刺史想保那位兵曹,也是在警告我父亲?”
定王体恤她铜瓦山辛苦,又受了风寒,特准歇两日也不算甚么的,对吧?
前面几日,阿殷听了定王的话,在家疗养,趁便翘首期盼动静。隔日在街上遇见夏柯,才晓得定王严审那伙从铜瓦山下捉来的人家以后,又牵涉到了那位兵曹。定王将奏折呈上,却未当即措置那位兵曹,连同陶靖也一处关着未动——他此行奉的是剿匪之名,虽有都督之衔,没有天子开口,还不想私行措置官员,自留把柄。
这屋里此时并没有旁人,这话天然也不是对常荀说的,阿殷讶然转头,定王还在低头瞧案头的文书,连头也没抬。比起前两日在外的可亲态度,此时的他又规复了平常态度,穿戴玄色织金长衫立在那广大的紫檀长案前面,身后是刀架舆图,令人畏敬。
“刘挞招认兵曹与他有来往,我欲上奏措置时,他又供出陶都尉也有此行动。姜玳趁我们还在虎关,骗陶将军回凤翔,捉了起来。”定王靠在椅背,将杯中茶水缓缓喝尽,等阿殷本身想明白。
心头突突直跳,阿殷再也没心机跟姜玉嬛华侈时候,叫快意自回住处,她却出门拐个弯儿,往都督府去了。父亲一贯都在金匮的,怎会俄然下狱?姜玉嬛无从晓得这些事,八成是因为此事恐怕是姜玳的手笔,他会定甚么罪名?姜玳即便跟父亲朋谊不深,却总会碍着临阳郡主的面子保持面上和蔼,这回怎的俄然捉了父亲?
隆冬时节气候酷热,哪怕门路两旁多有林荫,也还是叫人闷得慌。阿殷跟着定王一起奔驰回城,那位殿下如何阿殷不晓得,她归恰是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出了都督府时又恰是晌午炽烈的时候,那身侍卫的衣裳比不得纱衫透气,走街串巷回到城南,已叫她身上出了层细汗。
诸般测度直往脑筋里窜,阿殷深吸口气按捺乱绪。
姜玉嬛面上笑容微僵,旋即语含轻视,“似你这般心性,天然学不会乐理香道。”
姜玳和高俭言有恃无恐,尚且能安闲应对,底下内心有鬼的几名官员却连头都不敢抬。上首那位的眼神实在过分凌厉,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刺入心头,更何况有那位兵曹的前车之鉴,这些个文官是扛不住的。
随他而来的文官中另有一名朴直御史,恰好巡查官员功过,将那兵曹的政绩与不对查对清楚后,连同定王的奏折一同送入都城。
本来是因为刘挞的攀咬,罪名尚未坐实……阿殷心中垂垂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