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秦姝如有感慨，“与其到兵器堆里摔打，倒不如乖乖在书斋里读书，将来挣了功名宦途顺畅，难道清贵。就像是――”她睇着阿殷，便又现出了笑意，“像是陶女人的兄长一样，才名在外，不愁没驰名躁都城，得天颜眷顾的日子。”
“我记得从都城刚解缆的时候，陶女人同身边的女人说谈笑笑，非常活泼。没想到在殿下跟前当差半年，倒是越来越不苟谈笑了。今儿只是便饭，没甚么端方，我们说谈笑笑的多好。”
阿殷笑的漫不经心，“能有甚么例外？”
阿殷悻悻的低头，没敢多话。
秦姝搛了尝尝，道：“这肉确切比都城的劲道些。”
――深雪暖酒，醉后熟睡，这当然是舒畅的事，她却也怕是以行事冒昧。
“那是北庭都护府的军士们，特地来接我们的。”
比起阿殷来，秦姝已经在公府做了数年的儿媳，婆婆是当今孟皇后的亲姐姐，妯娌也是出身王谢，在这般府邸中打滚，察言观色的工夫便练得极好。况崔忱是个坦直率性之人，当年看上了秦姝，便将家世不高的她娶进门；因与定王自□□厚，便在父兄皆帮扶太子的时候，执意跟随定王。他是府中嫡子，天然无所害怕，只是难堪了秦姝，在婆母妯娌的夹缝里度日，又不肯被人看轻，每日在这些微末小事上留意细辨，虽不算炉火纯青，却也是凡人难及的。
开端的事天然是很清楚的，阿殷记得那凛冽的北风卷雪，记得炭盆中的火光与沸水，也记得就被在定王指尖飞旋时的行云流水。从最后的小口陪酌，到前面开口闲谈，虽不算清楚，却也都记得大抵。
都说人沉浸后会忘了产生过的事，可她仿佛完整不是这么回事。就算微末的细节记不清了，举止来往还是有印象的……她抱着定王的手臂，毫不客气的将身子重量交给她，走路时偷懒，乃至厥后直接靠在了他身上？
确认了这一层，秦姝便循分了很多，直至晚餐结束，都未曾多说甚么。
“滋扰？”定王咀嚼着两个字，看她神采如常，未有异色，方才的嘲弄垂垂淡去。
定王见惯了她面色红润的昂扬姿势，瞧见那稍显蕉萃的面庞时，只当她是路途颠簸而至，便命她先去安息，不必跟在身边。
“我也要习武强身，不怕冷！”孩子摆脱开秦姝的手，将两只手臂搭在桌上，“陶姑姑，外头都是些甚么人啊？”
阿殷没想到她想说的是这个，不由诧然。
阿殷便接了铜盆先洗脸，那水温兑得刚好，将宿醉后的昏沉带走了些。
厥后呢？
因昨夜未脱衣裳囫囵睡了一宿，头上还昏沉得很，阿殷便请那妇人拎了两桶热水出去，锁好门除了衣裳渐渐泡着。暖和的水浸润满身，垂垂驱走身上的不适，她抬头靠在桶壁，氤氲的热气在面前蒸腾而上，闭上眼定了定思路，尽力回想昨夜的事。
“隋多数护晓得殿下到了北庭，派人来驱逐，殿下正在里头跟人说话。”夏柯努嘴指着天井里的二十余名军士，“这么些人来护送，我们也可略微歇歇。对了，冯典军方才叮咛，说这一起劳累，这边我盯着便是，你自管去歇着。大雪封了路，明儿马车才气走。”
阿殷自那日晚餐归去后便来了月事，她自幼习武，经脉活络，每回月事都格外顺畅，几近未曾有半点痛苦。是以当了半年的侍卫，最要紧的几次剿匪大战又避过这个，便从未出过忽略。这回大略是不适应北地夏季天寒，加上这一起北风疾劲深雪覆盖，初来月事的那晚腹中便是模糊作痛。
她不敢担搁，回到榻边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秦姝笑了笑，“我又不是读书人，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昨夜雪下得厚，到了夜里格外酷寒，半夜里睡不着对着烛芯入迷，不谨慎又瞧见了窗外事。女人年纪不算大，喝多了必然难受，今晚宴席虽好，到底还是吃得平淡些，对身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