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仓促用了早餐,便随定王上马,直奔怀恩侯府而去。
她负伤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天,开初几日自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厥后虽也拄杖来往,到底怕留下病根,没敢乱转动。本日想着要去查抄姜家,心中自是冲动,言语难以表达,便握刀在手,虽不敢放开了腾挪,挥刀来往,却也觉出称心——如果能够,她真想亲身脱手,取了姜善那恶首的性命!
这倒是阿殷未推测的。
“伤势无碍?”
阿殷吁了口气,今后靠着亭中漆柱,缓缓坐在那鹅颈靠椅中,声音愈来愈低——
她嘴上没说,但是想想也晓得,现在她腿伤已愈,回了家便不会再来王府养伤。那座藤院还会跟畴前般空置,今后措置完白日的机务,他还是只能回静照堂独坐,也瞧不见藤院的烛光。孑然独居已有近十年,定王头一回发明这王府竟是如此空荡。
她将书卷搁下,瞧着定王面色甚悦,便道:“殿下本日神采,似是有欢畅的事?”
阿殷与常荀身为司马,自有督查之权,等那些禁卫军都涌入府中,才分了十名王府侍卫出来,前去各处巡查。
两人本是借着赏春商讨事情,现在说完了,季先生也走得疲惫,定王便安排人送他回府。
世家的清贵尊荣本来无罪,但如果卷入结党营私,不免便偏了门路,误入歧途。
姜玉嬛看向阿殷极新的官服,深绯色的圆领襕袍苗条磊落,中间束着十一銙金带,明丽而贵气。比起双手被缚的她,这官服如同讽刺与热诚,愈发让姜玉嬛感觉刺目。当日阿谁郡主府上寒微的庶女在临阳郡主膝下谨慎求存,本日竟会踩着姜家而爬上去,耀武扬威般来看侯府被抄,目含俾睨?身为临阳郡主府的人,受姜家恩泽庇佑长大,现在反插一刀,陶殷这不是忘恩负义是甚么!
现在的常家亦是数代传承的世家,姐姐常兰芝身在东宫,父亲常钰位居中书令,家中父子兄弟,无不居于高位,若来日太子即位,难道与本日的姜家类似?烈火烹油,簪缨繁华,以兄长和二叔对太子的阿谀趋从,来日会否被权势恩宠蒙了心智,继而傲慢放肆,步姜善以后尘?而假定太子不得天子欢心,东宫改换门庭,以兄长和二叔的行动,是否又会招来祸事?
“皇家繁华,大家称羡。他这些年不为所动,实在难能宝贵。”
定王续道:“父皇即位九年,代王向来循分守己,对父皇所立的太子也是臣服之态,极力帮扶。在百姓看来,他是文德兼备之人,不恋东宫繁华,主动退位让贤,这些年也做过很多无益百姓之事,是可贵的贤王。即便寿安公主和姜家骄横,旁人也不会算到他头上。而在朝堂,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多是当年先帝赏识汲引发来,固然对父皇并无贰心,却也感念先帝的恩典,与代王常有来往。父皇除非情愿背负骂名,不然若无实足证据,便难对代王科罪。”
四目相对,姜玉嬛明显有些骇怪,旋即将阿殷身上官袍打量,竟自停下了脚步,“陶殷,公然是你升官了。传闻捉了突摩的人封赏四品官,当真是你?”
诚太子“谋逆”的事在景兴帝时,已成定案。永初帝即位之初因是承景兴帝禅让而得的皇位,也未曾多问过此事,不过这两年里却垂垂有言语传播,说当年诚太子实在并未谋反,而是景兴帝趁着睿宗天子沉痾时逼宫夺位,为免后患,才扣了个谋逆的罪名,将诚太子阖家高低及靠近臣子尽数清缴。这说法并无根据,暗里里传播了两三年,定王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代王和寿安公主曾痛斥这辟谣之人,加上触及皇家最隐蔽的事,旁人便讳莫如深。
定王忍不住笑了笑,“随你。先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