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语气,“明日抄了姜家,你就该回家报喜了?”
禁卫军自两侧鱼贯而入,分作二十路,直冲往姜家各处院落。
世家的清贵尊荣本来无罪,但如果卷入结党营私,不免便偏了门路,误入歧途。
临阳郡主若就此死了,不过一了百了。但是她活着,却要眼睁睁看着父兄被斩首,亲眷遭放逐,其痛苦煎熬,一定减色于亲受其苦。且她自幼长在侯府,得景兴天子和孟皇后宠嬖,享用与公主无异的荣宠,骄横了大半辈子,惯于繁华奢糜。现在一朝落入沉泥,没了银钱奴婢,背负家属被查抄的热诚,对于心高气傲的郡主而言,难道另一种奖惩摧辱?
阿殷闻言甚喜,“果然是要抄了?殿下能不能带我去?”
成果与预期落差太大,阿殷不免不忿,语气稍有冲动。
到底年纪另有限,这些天测度成果,阿殷一向觉得临阳郡主即使一定斩首,起码也得入狱去吃牢饭,哪晓得现在判下来,姜家的男丁皆斩首,临阳郡主却苟存了性命?
“就只是如此?”阿殷惊奇。
这倒是阿殷未推测的。
季先生虽不问朝政,却也不会擅议,只要在这门生跟前,才肯谈及故交之事。
“他的才调,远胜于我。”季先生摇了点头,“他四十岁就担负太子太傅,论学问之赅博、诗文书画之精通,都胜于我,他的幼女更是天赋甚高,人所难及。本日见你那侍卫,面貌倒与她有些像。只是可惜了,当年冯家被卷入诚太子案中,她也开罪放逐,死在了途中。那是我所见长辈中最有灵气之人,假以光阴,虽一定能有她父亲的修为,却也会才情出众,实在可惜。更可叹我那旧友,满腹才调,却蒙冤而逝。”
倒是常荀也是世家出身,带着阿殷走过,感慨不已——
如同本日倾塌的怀恩侯府,亦如畴前很多因党争而式微的王谢之族。
“但是殿下明晓得……”阿殷情急之下加快脚步,回身拦在了定王跟前,晓得府中防卫周到,便抬高声音道:“殿下明晓得他们心胸不轨,临阳郡主跟那两位来往密切,必然难逃罪恶!我们在西洲的时候就查出屠十九在眉岭的盗窟里藏不足孽,樊胜将军清查了这几个月,不成能毫无所得。更不消说我们另有薛姬,抓住了突摩,查出了姜瑁在鸿胪寺的诸般行动。姜家与他们来往密切,皇上莫非还不晓得这背后藏着甚么,怎的如此轻判?”
是时候了,给这座府邸添个女仆人。
“皇家繁华,大家称羡。他这些年不为所动,实在难能宝贵。”
这半月光阴忙于姜家之事,到得三月尾,事情才有了定论。
如同盛装的美人被人撕烂了头发、扯碎了衣裳,再不复那端庄贵丽,只余狼狈。
两人本是借着赏春商讨事情,现在说完了,季先生也走得疲惫,定王便安排人送他回府。
他就势在亭中靠椅坐下,“也没叮咛,只是迩来传闻陶将军当年的事,倒令人佩服。”
那领头的禁军见她熟谙阿殷,倒也不催行,只在中间候着。
她的手里捏着一串珊瑚珠,深红的光彩衬着腻白的肌肤,妙丽清楚。
阿殷的伤此时已没大碍,只是姜家局势不决,以是还未搬归去。
定王闻言感喟,“斯人已逝,天妒英才,父皇提及时也频频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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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姜玉嬛明显有些骇怪,旋即将阿殷身上官袍打量,竟自停下了脚步,“陶殷,公然是你升官了。传闻捉了突摩的人封赏四品官,当真是你?”
临阳郡主那般罪过,竟然只落个如此轻的惩罚?
这半月养病,固然定王应阿殷之请绝口未提甚么荒唐的事,但是每晚一处用饭说话,不叙职位尊卑,却将平常她那恭畏敬惧磨去了很多,显出天然靠近。虽则美人就在身边,他碍着最后的承诺亲不得碰不得,但是每晚看她笑语小巧,也是极舒心的,便更爱在她这里一同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