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面不更色,还是昂然立于榻前,“元夕之夜,代王兄该当收到过六只断手——”他看着霍然变色的代王,缓缓道:“那晚有贼人欲对我的侍卫倒霉,我便顺手捉了,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随后贼人招认,他们是想将我的侍卫送到城外的曲水居。不知代王兄那夜可曾在曲水居见过一名少年?”
谁知定王腿长步快,不过瞬息就已超出她的身边,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甚么——
阿殷突然回神,对上定王似笑非笑的目光,竟自失措。他本来就比她高,黒狮子也比阿殷的马结实,此时那道微俯的目光瞧过来,竟像是直直撞入心中。阿殷不知为何面上有些发热,发觉刚才本身真的是在偷窥他,忙道:“卑职……不敢。”
倒是临阳郡主立时道:“此议过分荒唐!”她法度慢,此时已然落在了阿殷和两名侍卫的身后,昂首向前,便见阿殷长衫冠帽,背影矗立,离定王只差了一步的间隔。见到她这个母亲,阿殷除了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施礼以外,此时连头都每回,只丢了个后背。而定王则面庞沉肃,听其语气,像是当真扣问似的。
但是有些东西倒是难以超越的,比方出身,比方家世。
定王上高台同太子回禀了代王伤势,说那只是擦伤,疗养数日便可,不必担忧。又说本日代王负伤,虽属不测,到底也与他有关,他日他会在府中设席,令从西洲带来的乐姬献曲,以慰代王之伤。
定王命侍卫们在外等待,只带着阿殷入内,瞧见代王那副模样,便问太医,“代王兄无如何?”
定王可贵有骑马的兴趣,将黒狮子骑得缓慢,电光普通驰过田野,拐上了中间的玉山。那黒狮子雄武非常,四蹄疾劲,即便是上山的回旋路,也是又快又稳,偶尔拐出个吃紧的弧度,神骏之上身姿岿然,实在好看。
以……以……以身相许?他如何能说出这类话来!
不知是那边涌出的哀思,竟令她心中微微作痛。阿殷鼓足勇气,拼着僭越冲犯,昂首缓声道:“殿下身份高贵,自该晓得门当户对之理。卑职不过庶出罢了,虽在临阳郡主府中,却比旁的庶女更加寒微难堪。殿下说想娶我,是想娶了做甚么?只做个奉养起居的人,或者给个滕妾身份,更或者不顾皇家仪制,汲引卑职做个侧妃?”
那般仙颜的女人,穿了侍卫奉侍后更见端倪清楚,姿势矗立。右副卫帅的官府在颈处是宝蓝色,她面上不施脂粉,不见钗簪,拿冠帽将头发收在头顶,只暴露姣好的端倪唇鼻,黑金交叉的细带系下来,愈发显出肌肤细致莹白,神采奕奕。比起都城里花枝招展的贵家令媛,她身上自有一股别样的斑斓,别说是旁人了,即便是他这过尽千帆的人,元夕那晚在呼家酒楼见到她的时候,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有些事能够争夺,比方男儿靠寒窗苦读求功名利禄,她靠着出众的技艺自寻活路,不管终究可否获得等候的成果,起码尽力和支出是有效的。不管三年五年,十载二十载,度量着但愿走下去,总能有出头之日。
——这回若晓得定王那般看重陶殷,以代王的行事,毫不会如此草率。
阿殷跟定王到了浊音殿时,代王已然醒转。他颧骨处的血污被擦洗洁净,眼圈儿已经青了,太医正谨慎翼翼的上药。
如许的人无疑是难以忽视的,临阳郡主没走两步,便感觉身后氛围不对,忍不住转头一瞧,便见定王带着几个侍卫,正大步走来。紧跟在他身后的,不是陶殷是谁?临阳郡主风俗了她在府中的昂首帖耳,蓦地见着阿殷这般神采奕奕的走在定王身后,愈发感觉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