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鹤暮年间曾在原州军效力,与傅廷忠、傅廷信是昔日了解, 提及来算是傅深的半个长辈。可惜厥后傅深领受北燕铁骑, 长年泡在北疆不肯返来,与这些故旧的来往也就垂垂淡了。
傅深上一次返来还是三个月前。都城没甚么窜改,还是是到处灯炽热烈繁华。随行的北燕军倒是很少到都城来,一际走一际看。他们这些人走在街上太显眼,傅深把肖峋叫过来,道:“先送我回府,然后你带他们出去随便逛逛,花消算在我账上。别嫖别赌别惹事,去吧。”
偌大侯府,空空荡荡,院子里种了几棵树,一会儿不扫就落叶满阶,仿佛全都城的萧瑟秋意都落在了这个院子里。现在天气暗淡,其他院落都沉寂无人,一片乌黑,唯有正房窗上透出薄薄的昏黄,无端平增几分苦楚。
对于颖国公府的白叟和朝堂上的文武官员来讲,这并不是个奥妙。正三品右神武军大将军、飞龙卫钦察使严宵寒,是近年京中最炽手可热的权臣,也是大家避而不及的朝廷鹰犬、帝王耳目。最要命的是,他与靖宁侯傅深天生犯冲,分歧已久,是一对铁打的死仇家,传闻见面必掐,连皇上也拦不住。就在本年,三个月前的一次早朝上,两人因朝廷向四方派驻监军使一事定见相左,竟然在朝堂上不带脏字地互损半个时候,几乎当场大打脱手,气得皇上砸了一方御砚,将两人各自罚俸半年,又从速打发傅深回北疆,这才了事。
他絮絮地说着,伸手替客人推开正堂的门,请二人上座,将灯盏都挑亮,又命人上茶:“二位在此稍候,我去请侯爷。”
傅深被他打的一个前倾,委曲地摸着后脑勺:“我本来就是把它当个传闻随便听的!金云峰是因为被牵进了江浙舟师批示韩元同谋反案才开罪的,他毕竟是中书侍郎,位同宰相,与韩元同一个在外头,一个在朝中,里应外合,万事大吉……”
老仆再对峙,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让步,打起灯笼在前带路。严宵寒将随行而来的飞龙卫留在前院,免得发兵动众惹人曲解,只带了一名清癯暖和、墨客似的年青人同进内院。
守门人不敢骄易,赶快出来报信,家里独一能顶事的老仆拖着不如何矫捷的腿脚仓促赶来,甫一照面就被内里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腰悬佩刀的黑衣人震住了,唬的心惊肉跳:“敢、敢问诸位是……?”
严宵寒尚可按捺,走在他身边的年青人已连连点头,低声问:“靖宁侯多么出身,多么功业,家里如何……”
“让你去你就去,”傅深仿佛是力量不支,声音压得很低,嘴却欠得让人手痒,“你再脚前脚后地围着我转,本侯就要名节不保了——我如果娶不着媳妇,今后你就得来我床前当孝子贤孙。”
傅廷信抬手扶额:“深儿,听二叔一句劝。今后在内里千万别这么笑,太傻了。”
老仆感同身受地长叹短叹:“侯爷长年守在边关,三五年也不得归家,家中又没个能主持中馈、筹划家务的贤惠夫人,只剩我们一帮老不顶用的,不能替侯爷分忧……”
“那群要糟蹋我们故里子的少爷说的,”傅深咧嘴一笑,“二叔,我也不小了,之前不懂事,现在还不懂么。”
傅深:“……”
“白叟家不必惊骇。”他客气地点头请安,提着马缰的那只手惨白肥胖,袍袖滑落,暴露一小截镔铁护腕,“鄙人飞龙卫钦察使严宵寒,奉陛下旨意前来看望靖宁侯,特地请来名医为侯爷看伤,劳烦前去通报。”
钟鹤面前发黑, 只觉重新到脚都是凉的, 哀思之下, 连称呼也变了:“敬渊,你这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