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说话间,一队官兵却拦住了来路。何晏之心中一惊,仓猝侧身靠在暗处,此时车帘已经被人撩起,有官兵探身出去,要例行搜索。江寻将何晏之挡在身后,取出一枚银质的腰牌,递给来人,又指着车上随身的药箱,陪笑道:“诸位军爷,鄙人奉西谷大人之命前去骁骑营出诊,有通判大人的腰牌在此,还望放行。”他指了指身后的何晏之:“这是小儿,乡间来的年青人不懂端方,还望官爷包涵则个。”
江寻却摇了点头:“我在玉山和江望别过以后,便再没有见过他。”他跟着夜色中奔驰的马车渐渐摇摆着,缓缓说道,“我与陈州通判西谷连骈早些年很有些友情,心想既然已经到了通州地界,不如顺道来陈州望望故交。”他又冲何晏之一笑,“小兄弟不必草木皆兵,陈州天高天子远,反而是边臣的权力极大。陈州刺史怀远侯田蒙,便是在西北坐拥一方的土天子。当年江南道司政史谢婉芝曾上疏,提出州道分治案,撤刺史,分设太守和通判,通判名义上是太守副官,服从的倒是兵部,以固皇权。”
江寻笑道:“小兄弟果然是体贴则乱。你入不了城,我倒是无妨。”
江寻那里明白何晏之的心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你真不必担忧杨琼。姓杨的向来都不会是甚么省油的灯,何况他本就是西谷大人的旧主,现在真正处于险境的,倒是你本身。”他收敛了笑容,神情庄严地看着何晏之,“你莫要意气用事。眼下你如果回陈州城内,便是投鼠忌器。小兄弟,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方是豪杰。”
何晏之抓抓头:“不瞒前辈说,晚生自小流落江湖,沿街卖艺,也没有读过几天端庄的书。这些朝堂风云那里会晓得?”他非常难堪地笑笑,“一介乡野村夫,之前连天子的名讳都不晓得呢,更不要说甚么状元榜眼,不过晓得些戏文里帝王将相、才子才子的别史罢了。”他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想,这西谷连骈果然不是凡人,难怪杨琼如此看重了。念及此处,不免心生忧愁,但听江寻又道:“说到别史,坊间倒是非常传播,当年圣上曾想给岷王杨小巧赐婚,招西谷连骈为驸马。可惜西谷连骈恃才傲物,竟违背皇命,再加上他是皇宗子杨琼所保举的士子,终被大院君所忌,也就不了了之了。”
江寻见何晏之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道:“小兄弟固然放心,皇宗子的伤,我治得好。”
江寻手捻须髯,沉吟道:“田守义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如果不死,我也毫不会轻饶了他。”江寻的眸中有些许煞气,“我江寻固然是庸碌之辈,武功也罢,医术也罢,都不能光大冷月山庄,有愧于先人。但只要一息尚存,决不能叫明珠遭到伤害。”他看着何晏之,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杀了田守义,鄙民气中甚为感激。只是,现在你已是陈州城浑家尽皆知的通缉要犯,只怕是凶多吉少,当务之急,只要速速分开陈州,方为上上之策。”
江寻看着他:“你阿谁朋友,但是皇宗子杨琼么?”他微浅笑了起来,“实在,若不是皇宗子现在处境难堪,不便出面,仅凭你与杨琼的友情,本也是不必惊骇那田蒙的。”
何晏之听他话中有话,不知从何问起。江寻又道:“我只要这么一个兄弟,可惜现在倒是势同水火。若论起资质,我兄弟江望比我可要聪明多啦,但是我是宗子,父母自小便要把衣钵传给我。江望便不大欢畅,厥后不知为何还恨上了我,竟然偷了家传的秘笈,一走了之。”他黯然道,“他偷了秘笈,顶着冷月山庄二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上交友匪类、招摇撞骗,与丰城双鼠如许的残余败类称兄道弟。江湖上的同道不免嘲笑父亲教子无方,我父亲是以气得吐血,又感觉愧对列祖列宗,今后一病不起,竟然就此被活生机死了。他临终前的遗训,便是要我杀了江望,替冷月山庄清理流派,如此他才有脸去见祖宗,才气在地府之下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