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沉吟道：“正如你方才所言道，田家承昔日察合台旧部，累世为陈州刺史，袭怀远侯爵位。想我父亲当年组建西北军，夺回燕云十六州，曾将田家在河西长廊的兵力连根拔起，可惜他英年早逝，未能斩草除根，使得田蒙卷土重来，二十余年已成大气候。”他双眉微蹙，“要除田蒙，要智取，不成强攻。不然，一旦与之对峙不下，我们反受其累，若又有刘南图腹背夹攻，便只要死路一条。”
西谷连骈垂眸道：“恰是。”
杨琼翻开信函，细细看了几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西谷连骈却站起家，朝杨琼拜了一拜，道：“殿下，照现在的情势，臣下觉得，唯有把何晏之交给田蒙。不然，田蒙若狗急跳墙，祸水只怕会引到殿下身上。”
西谷连骈道：“殿下对皇上的忠孝之心昭于日月。只是臣有一言，不得不讲。以皇上的城府，毫不会受制于大院君。而立嗣乃国本，皇上的态度却至今含混不明。”他抬起脸，目光灼灼，“这，才是统统的祸源。”
此言一出，杨琼不由得勃然变色，拂袖回身，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他低声呵叱道，“不成猖獗！”
西谷连骈跪在地上望着他，眼中明灭着阴暗的光：“殿下，眼下唯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便是臣方才所言，捐躯何晏之，臣再遵循原定的打算护送殿下从益州穿过河西长廊，自渤海旧界入关东。”他顿了顿，目不稍瞬地看着杨琼，“其二，便是破釜沉舟，让田蒙永无机遇将卷宗上交刑部。”
西谷连骈冷静地点了点头，杨琼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双眉深锁，缓缓道：“决不能让田蒙有机遇将此案过三司，提交刑部。”
西谷连骈的目光落在杨琼手边的乌木琴上，便道，“这把琴的音质过分浅显，不过是平常之物，配不上殿下的令媛之躯。臣那边有把七十年前闻名琴师萧紫烟亲手所制的苦水琴，明日便叫人给殿下送来。”
西谷连骈正襟端坐，道：“田蒙此番失了独子，恨不能将一干人等全数给他那宝贝儿子陪葬。我本日在府衙已经同他翻了脸。”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牍，“田蒙修书密报上京，所幸被我半路堵截了下来。”西谷连骈的神情庄严道，“最费事的是，田蒙仿佛已经晓得了殿下的下落，只怕大院君那边已经收到了风声。”
西谷连骈的神情一滞，随即躬身道：“臣辞职。”
杨琼停下了手，他的面色比前些光阴要好了很多，只是头发还是泛着灰白之色，颇觉蕉萃。西谷连骈笑道：“殿下本日感觉如何？”他打量着杨琼，欣喜道，“江寻果然是当世神医，才不过两日罢了，殿下的精力较之前日已然大好。”
杨琼久久不语，终究定定隧道：“存亡祸福，全在此一搏了。”
杨琼止住了脚步，目光凛然地看着西谷连骈，低声道：“莫非再无其他之法？”
西谷连骈怔怔地看着杨琼，面前的男人仍然如多年前普通姿容娟秀，风韵绰约，即便满头灰白的长发徒增了几分蕉萃，却涓滴未减他眉眼的精美和艳色。西谷连骈俄然有些动容，光阴未曾窜改当年阿谁孤傲而阴霾的少年。本身曾经因为获得少年皇子的赏识而沾沾自喜，亦为这个身处于斑斓繁华当中却仍然落寞孤傲的俊美少年心醉神迷。即便厥后被杨琼曲解疏离，也未曾有过一丝怨怼。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几步，仿佛想伸脱手环绕住失魂落魄的杨琼，但毕竟还是在桌案前站定，深深鞠了一躬，沉声道：“臣，定不辱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