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巧悠然站定,大声唤道:“梁大人请留步。”
转过几处回廊,杨小巧的脚步却俄然停了下来。身后低头跟从的宫人一惊,顺着杨小巧的目光往不远处的梅林望去,只见一片红红白白的腊梅丛中,一个月白缎袍子的女子正专注地将地上的花瓣一片一片拾起。身后的粉色裙衫的小宫女正双手捧着锦囊,偶然转过甚,正都雅见了杨小巧,脸上不由暴露惶恐之色,赶紧倒身拜倒,大声道:“奴婢拜见岷王殿下!殿下万福!”
梁孟甫道:“殿下过谦,君臣之仪怎敢偏废?”
她走得缓慢,身后的两个宫人只能低着头亦步亦趋。公然,在不到东震门几丈远的处所看到了右司承梁孟甫的肩舆。
杨小巧点了点头,也不换銮轿,向东南边向走去。她明天穿了一件百鸟朝凤的烟波裙,做工极其精美,裙摆处缀满了各色的玛瑙和水晶,长长的裙裾拖在石阶上,在夏季的阳光下闪动着班驳的光芒。
杨璇玑讷讷道:“璇玑连四书五经都未曾读全,怎敢与皇姐忝列王爵之位?何况身无寸功而封王,岂不贻笑风雅?母上亦不会应允。”她抬开端,神采无辜而错愕,“璇玑晓得皇姐和大院君向来疼我宠我,璇玑倒是有一要求,不知皇姐可否应允?”
杨小巧道:“梁大人方才在御前的一席话,叫本王非常地受教。”她紫金冠上的步摇微微闲逛,映着她的神采更加明艳动听,“本王本日才明白,在这世上,男尊女卑,乃天经地义之事!”
梁孟甫道:“先皇无子,不得已才传位于帝姬。现在上则分歧,皇宗子尚在,怎可将皇位拱手交予皇女?即便殿下乃嫡出长女,毕竟是男女有别,不但臣下不平,百姓亦要非议,只怕摆荡国本,危及社稷。”
杨小巧嫣然笑道:“璇玑,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如此拘礼?”她施施然走入梅花林中,来到杨璇玑的面前,“怎有雅兴来此赏梅?”
梁孟甫微微有些难堪,沉声道:“六合玄黄,宇宙洪荒,阴阳殊性,乾坤有常。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诗云: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载寝之地,明其卑弱,载弄之瓦,明其习劳,此乃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自古以往,莫不如此,并非老臣信口开河。”
杨小巧也不推让,只是浅浅一笑:“璇玑比来在忙些甚么?本王克日来碎务繁忙,倒未曾好好与皇妹说说话,父君若问起来,又要指责本王对皇妹不上心了。”
梁孟甫的神采变了又变,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垂下首,恭然施礼道:“老臣谢殿下厚爱。”
杨小巧的脸上闪现了一丝冷意:“但是,依着梁大人的意义,圣上身为女子,却南面而王,统御天下,亦是有违伦常么?”她微微一笑,“梁大人,母上固然向来宽弘大量,广开言路,但是,你真的觉得她不介怀么?”
杨璇玑再拜道:“我这些日在闺中常读女诫,尝闻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夫者,天也,天固不成逃,夫固不成离也,故知,婚姻之事,方是妇人之大礼也。璇玑别无所求,但求大院君与母上做主,许我下嫁,今后相夫教子,相敬如宾,便此生无憾了。”
杨小巧道:“甚好。璇玑做的胭脂我最喜好了。”她伸手摸摸了发髻上的花钿,嫣然道,“璇玑的手就是巧,上回皇祖母寿诞你做的那支凤钗,她极中意,连母上看了,也喜好得很哪。”
杨璇玑羞怯地低下头:“璇玑谢过皇姐。”
杨小巧道:“真是可贵,璇玑想要甚么?”
杨小巧点头:“想必也是少年俊才。”她悠然道,“母上和父君正要为本王选婿,梁大人明日便将令孙的画像送进宫来吧。”她很有些戏谑地盯着梁孟甫,“我既然开了王府,天然要选王君和侧君,非论母上终究给本王定下谁做王君,终不会叫梁公子落第。这一点,梁大人固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