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芝点点头:“恰是燕都城最负盛名的艺伎馆。”她悠然地吸了一口烟,“救下我的,便是当年艳绝京师的名/妓,康河八艳之首,苏小环。”
“她是一个美人,我这平生中再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用在苏小环的身上,涓滴不过分。她精通乐律,能作盘中舞,还画得一手惟妙惟肖的兰竹,京中的达官朱紫争相求购。”谢婉芝的神情很有些欣然,“但是,又有何用呢?一个乐籍女子,即便色艺冠绝,毕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谢婉芝靠在窗桓上,用左手覆住本身的双目:“命固然保住了,名籍却入了乐籍,此生此世也没法翻身了,即便本身将来有了后代,也要入此贱籍。我少年时曾想着有朝一日金榜落款,不过昙花一现罢了,旧事历历在目,却又恍若隔世,如同幻影斑斓。”谢婉芝又是一笑,“我从陇西一向被转卖到燕京,老鸨见我会识文断字,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便感觉奇货可居,也不急着叫我接/客,只是叫人每日调/教我,我实在忍耐不了如许的欺侮,亦觉生无可恋,便想着一死了之。只是那鸨儿看我甚紧,一概绳索剪刀都匿藏起来,不叫我瞥见,又日日夜夜地派人盯着我,本来想死也是不轻易的事。”
叶云舒道:“风雨楼?天下第一楼?”
谢婉芝面沉似水,径直上了马车,叶云舒仓猝跟了上来,道:“恩师接下来有何筹算。”
谢婉芝点头道:“苏小环是京师第一名/妓,所来往的来宾非富即贵,欧阳长雄便是她的恩客之一。”她缓缓地吸着烟,微眯了眼睛,仿佛在回想极悠远的旧事,“我当时不过十六岁,第一次见到如许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严峻得声音都在颤栗。但是欧阳将军却耐着性子听完了我的赘述。他问我,将来想做甚么?或者,但愿他能给我指一门如何的婚事?我当时脑中一片混乱,脱口便道,我甚么都不要,只求规复我良家子的身份,让我插手科考,求取功名。
“我母亲在谢家日夜劳累,很快积劳成疾,在我三岁时便放手人寰了。我父亲也不很悲伤,只隔了数月,便娶了后妻。继母一向待我不冷不热,厥后又添了弟弟,就更加瞧我不扎眼。我那父亲倒还念些旧情,照驰王谢闺秀的教养,催促我读书识字。我自小便憋着一口气,只感觉人间男欢女爱都是虚妄,坚信书中才有黄金屋,便想着将来插手科考,好出人头地。
叶云舒的神采刹时变得惨白,谢婉芝却笑着说道:“但是,阎王还是不收留我。待我醒转,已经不在教坊里。本来,我被老鸨转卖给了风雨楼。”
“欧阳将军公然未曾食言。只在一月以内,我的冤案便得以昭雪。当年错判此案的县府官员被撤职免官,府衙、道衙均遭到连累,还彻查出陇西一带十三位府官贪赃枉法。这便是同嘉年间驰名的关陇清除案,云舒,你应当记得吧?”
“欧阳将军当时就愣住了,随即笑道,小妮子志不在小啊。我这才抬开端,细心看了他一眼,顿时感觉面前这位欧阳将军俊才丰神,如同天神下凡普通。他同小环姊姊站在一处,比如是金童玉女,光彩照人。
手中的烟管垂垂燃烧,叶云舒赶紧上前给她添火,只是双手不住发颤,连续点了几次,都没有扑灭。谢婉芝笑道:“旧事已矣,不过一个故事,云舒不必介怀。”
谢婉芝道:“我所剩的时候未几,但却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遇。”她略想了想,“加派人手,十二个时候,日日夜夜盯着归雁庄的一举一动。”
谢婉芝叹了一口气,连烟灰落在手背上都不自发:“可惜,我母亲嫁入谢氏后过得并不好。当时节,我父亲家早已经家道中落,不过空有一个王谢望族的名声罢了。家中负债累累,度日维艰,却恰好还端着清贵的架子,自视甚高,看不起我外祖一家。两家又相隔数千里,垂垂便断了来往。”她唇边弯起一抹讽笑,“我外祖父做了一辈子的买卖,这桩买卖却折了大本,不但赔上了女儿,还赔了嫁奁,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捞到,不知他白叟家内心悔怨不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