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从女儿的目光中寻到些许蛛丝马迹。她缓声说道:“当年之事,你父亲不过是无辜遭到了连累。朕内心明白得很,却任凭大院君肆意为之。璇玑,你真的未曾痛恨过朕?”
杨真真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锋利的护指刮伤了女子脸,如芙蓉花般鲜艳的面庞被鲜血所染红。杨真真冷声道:“竟敢在朕面前猖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摔死你的儿子?”
近侍道:“启禀陛下,已经生了。是昨晚子时生下的,是个男孩。”
杨璇玑悄悄推开养心殿的门。
她的脸上暴露笑容,挣扎着伸脱手:“抱来朕看看。”
她艰巨地抬起上半身:“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名老宫人却极是游移,很久,才轻声道:“启禀陛下,皇子他……生下来便已殁了。”
殁了?杨真真愣在当场,好久,才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义。她木然地缓缓说道:“把孩子抱过来。”宫人不敢游移,将小小的襁褓放到她的怀中。杨真真只望了一眼,便收回一声惨烈的尖叫,统统的宫人均仓猝拜倒在地,不住叩首,齐声抽泣道:“陛下请节哀。”
杨真真听了一笑,并未几言,只是回身回到结案边,手指轻叩桌案,淡淡道:“朕从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明白,不管面前是如何的歌舞升平,身为帝王之尊,朕将永久只是天下之独夫,孤家之寡人。父母兄弟,姊妹手足,乃至夫婿后代,一概不成信。”
杨真真微微点头,她望着小女儿薄弱而美好的背脊,突然冷声问道:“璇玑,你可爱朕?”
杨真真神情恍忽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披垂着,衬着她惨白的脸,蕉萃不堪。她将孩子小小的冰冷的尸身紧紧搂在胸前,仿佛想用本身的体温去熨热这个不幸的孩子。她的儿子,她满心期盼的第一个孩子,她整整痛苦了三天三夜才诞下的儿子,连这个天下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已经永久地离她而去了。泪水缓缓地从她的眼中落了下来,滴落在被褥上。近旁年长的宫人忙安慰道:“陛下节哀。女子产后月中不成堕泪,不然,会伤了龙眼啊。”
杨璇玑道:“儿臣也没有甚么心得,不过有所顿悟。”她抬开端来缓声说道,“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杨璇玑不敢昂首,低声说道:“父亲他并不肯见儿臣。”
阿谁孩子大哭不止,杨真真瞥了一眼,脸上却暴露了讨厌之色。床上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下榻,跪爬着到她的脚边,蒲伏于地,不住叩首,额头上磕出了血:“陛下!陛下!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求求你!”
杨璇玑愣愣地跪在地上,短短半晌间,内心仿佛从大喜过望到惶恐不安,现在已是盗汗淋漓,一时候竟说不出话来。杨真真挥了挥手:“婚期将近,你便留在本身宫中好生将养,好好想想朕同你说过的话。跪安吧。”
“不!不要!”女子苦苦要求,“陛下开恩!统统都是贱婢的错!求陛下将贱婢千刀万剐,只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将军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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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环含泪叩首,一字一顿地说道:“贱婢谢主隆恩。”
杨璇玑心中一凛,唯有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只听杨真真持续说道:“朕自即位以来,夙兴夜寐,未敢有涓滴的懒惰。然,外有强梁,内有贼寇,魑魅魍魉,汲汲营营。昔日,太宗天子兼并南陈,使江南江北天下一统,却被渤海赫连氏乘势盗取幽云十六洲。渤海乃虎狼之郡,岂能安于北疆不毛之地?南陈复国之心未死,而渤海入关之心日盛。朕君临天下二十三年,收幽云,平北疆,灭渤海,制江南,若论功业,固然不敢与太/祖太宗并肩,却也自问无愧于列祖列宗。”她看着杨璇玑,缓缓道,“江南毕竟是亲信大患,但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璇玑,治大国如烹小鲜,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且说说,前宋为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