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怠倦地摆摆手,表示老吴出去。待老吴身影消逝在门口,他仿若脱力普通,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板滞地望着窗外还是繁忙却乱象还是的船埠,重重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场艰巨非常的破局之战,眼下不过才方才打响第一枪,今后的漫冗长路,波折丛生、沟壑纵横,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慎之又慎。可即便前路艰险万分,只要船埠另有一线朝气,他便毫不放弃,哪怕要孤身一人,在这暗潮涌动、凶恶莫测的商波海潮里,拼尽尽力撑起这片摇摇欲坠的六合。
瞧着船埠眼下的模样,林宇满心苦涩。起重机收回震耳欲聋的轰鸣,庞大的吊臂颤颤巍巍地吊起集装箱,在空中晃闲逛悠,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不堪重负而径直坠落。货车密密麻麻地排成蜿蜒长龙,不耐烦的喇叭声交叉一片,司机们涨红着脸,扯着嗓子冲装卸工人嘶吼催促。目光随便一扫,货色毫无次序地堆叠成一座座小山,很多纸箱破坏开裂,内里的货色散落得到处都是。帐本上,亏空数字如同一只狰狞巨兽,每日都在贪婪吞噬着船埠那本就微薄的红利,且长势愈发凶悍;订单像残落的秋叶,被客户以耽搁交货、货色莫名缺失等启事无情打消,电话那头客户的肝火透过听筒,灼烧着林宇的耳膜,化作挂断电话那冰冷、断交的嘟嘟声。资金链呢,早已脆弱得仿若一根在暴风中飘摇的蛛丝,悄悄一碰,便会完整断裂。
但是,光靠清算规律,顶多是给船埠这具“病躯”临时止血,弥补巨额亏空才是当务之急。林宇强忍着连日蹲守的极度怠倦,翻出积了薄灰的客户名单,一家一家亲身上门拜访。踏入那些宽广敞亮、装修豪华的写字楼,他刹时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却只能强颜欢笑,陪着十二分的谨慎,耐着性子向客户详细解释船埠近期遭受的变故。多数客户皆是冷着脸,毫不包涵地一口回绝,林宇掌心满是盗汗,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却还是不肯轻言放弃。幸亏皇天不负故意人,几家范围较小的公司毕竟被他这份热诚与固执打动,勉强给了几个告急小订单。
“毫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船埠垮掉!”林宇猛地攥紧拳头,枢纽泛白,把心一横,决意先拿流程开刀,清算这混乱不堪的局面。而后,他化身船埠的“不眠保护者”,不分日夜地扎根在此处。夜里,船埠覆盖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成群的飞虫环绕灯胆肆意乱舞,林宇藏匿在货色装卸区一处阴暗角落,身形纹丝不动,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发光,死死锁住工人的一举一动。
眨眼间,商定的三天刻日已到。老吴低垂着头,身形佝偻,仿若刹时老了十岁,哆颤抖嗦地站在林宇面前。他眼眶深陷,眼神暗淡无光,满脸尽是怠倦与绝望,双手不安地几次搓着衣角,嗫嚅道:“林主管,我实在没招了,借主每天上门逼我……”林宇见状,瞋目圆睁,上前一步,手指用力戳着桌面,桌面都跟着微微颤抖:“老吴,你这是把大伙往死路上推!船埠多年来待你不薄,常日里人为福利从未亏欠过你,你怎无能出这等吃里扒外、丧芥蒂狂的事?”
恰在此时,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取出一看,老陈和赵洪盛的电话跟约好了似的轮番打来。接通电话,那头的催促声近乎嘶吼,尽是不耐烦,一个劲儿地逼林宇快刀斩乱麻,从速把老吴扫地出门,别再这般柔嫩寡断、拖泥带水。林宇握动手机,听筒里锋利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他面色阴沉,沉默半晌后挂断电话,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舒展,内心如同翻江倒海普通,五味杂陈。老吴犯下大错不假,可真要把他逼至绝境,那些凶神恶煞的借主闹将起来,船埠怕是永无安宁之日;再者说,同事多年,往昔一同熬夜加班、霸占难关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份情分,哪能说割舍就等闲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