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像感喟,又像豁然:“有李扶摇泉下作伴,值了。”
……
“……本王是衔石填海的精卫鸟,是没了头颅,永久的只能与看不见的仇敌厮杀,永久的战役死的刑天。死……是我的宿命。”
唯有李淮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泪。霍胜利起家,号令禁军道:“遵陛下遗诏,拿下陈王!”
当李淮走到百官前线时,李扶疏俄然一声令下,只见无数禁军从大殿两侧涌出,如同全部武装的黑甲虫般将孤身一人的李淮团团包抄。
李淮淡笑不语。
“快请!”李扶疏眼睛一亮,欣喜道:“他们接回皇兄了么?”
“我们还要去看花灯,去吃宫墙下的元宵。我还要坐上红色的肩舆,然后你悄悄的将我抱下来,跨过火盆……扶摇,我们另有好多事没做呢。”
她望着李扶摇惨白的脸,正要说些甚么,却见天涯的余晖缓缓收拢,夜幕来临。
他神情痴狂,目光决然,好像一只即将扑向烈焰的飞蛾。
下一刻,刀剑齐刷刷对准了李淮。
而与此同时,千里以外的朔州。
李扶疏双目赤红,用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腔调厉声道:“众官服从,恭听……遗诏!”
浸润着鲜血的指尖在碰到龙椅的那一刻,颤抖着有力滑下,在纯金的雕龙上划出一道凄厉的赤色。李淮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淌出,渗入了他一尘不染的纯白狐裘。
他一手宝贝似的攥着荷包,一手冒死的朝前伸长,伸长,想要去触摸天涯之遥的金色龙椅,如同想要揪住最后一根拯救稻草。
“臣等在!”
李扶疏冷哼。
但是,挥刀一瞬,十余条武将的身影破窗而入,将李淮留下的黑衣人砍杀在地。
涂灵簪猖獗的点头。
“我明白了。”她苦笑:“本来这就是爱么,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悲伤难过,为他……肝肠寸断。”
他吃力想扯出一个笑来,嘴角动了动,毕竟没有胜利,只好半阖着眼,用衰弱的、断断续续的气音,给本身的故事一个完美而残暴的结局:
“庇护楚王殿下!”霍胜利拔剑,警告似的砍在李淮的手臂上,试图禁止他靠近李扶疏。
就像扑火的飞蛾,不管对错,向光而行,至死方休。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类,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李淮脸上挂着毫不粉饰的、痛快的笑意,面劈面前如波折般密密麻麻的剑尖,他不退反进,一步一步朝龙椅走去。
百官纷繁对视一眼,终是撩袍下跪,执象牙笏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十六年了,五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终究代替被逐出长安、身故他乡的父王,登上了这白骨累就,血河漂染的金銮殿。
李扶摇的吃力的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却终是徒劳,只好缓缓抬起一只破皮流血的手来,悄悄触碰她的脸颊,涂灵簪一怔,随即欣喜若狂的抓住他微凉的手,用力的按在本身的脸颊上摩挲。
说完,他拿起玉玺和传位圣旨,仓促的分开了暖阁。只是他的行动仓猝而混乱,仿佛在回避甚么大水猛兽般,狼狈不堪。
说到此,李淮离李扶疏和龙椅只要三步之遥。
李淮俄然站住,伸手摸进怀中,仿佛想要取出一个甚么来。
永诀了,李淮。
鲜血刹时迸溅开来,李淮只是微微的晃了晃身,便不顾身上的剑伤,持续朝那把华贵雍容的龙椅走去。他的呼吸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继而道:
嘴角的笑意僵住,李扶疏不成置信的后退一步:“你们……在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