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看了一看,笑了:“是小荷叶小莲蓬汤儿。如何想起做这个来?这个可磨牙呢,还是前次娘娘探亲做了一回。”
“我才吃了饭,不想吃,你们谁爱吃谁吃了罢,白放着明儿就坏了。”贾环打发她道。
一屋子小厮没感觉有甚么,还是贾环看不下去,叫道:“方儿,给你们爷穿上袜子。”才有个小厮拿了双袜子来,给他套上了。
这宅子里日夜备着热水,薛蟠晕晕的,被奉侍的人撮哄着擦了身,沐了发,舌根下含体味酒药,卧了一阵子,才算复苏过来。
“留步便可。”贾环拱拱手,笑着出去了。
“好兄弟,哥哥今儿不送你了,待事成,再奉厚礼相谢。”薛蟠捧着那封手札,眼睛都拔不下来了,嘴里还客气着。
“不,”他倾身畴昔,几近要贴上他的脸,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贾环看着他垂垂保持不住讽刺的神采,透出一丝恼羞成怒来,才当真地说:“是‘酒色财气’。”
少顷,两人吃毕饭,往偏厢说话去了。此时太阳收尽了余晖,窗外斜斜的挂着一轮淡月,天光尚明,蔷薇花爬进窗子里,暴露红红的鲜艳的笑容。贾环倚在矮榻上,手指拨弄着花瓣儿,懒懒道:“说罢,找我甚么事儿?”
“可不是,宝二爷兴出来的,二奶奶说这个不常做,干脆多做些,叫大师都尝尝鲜儿。”
贾环上马,掸了掸衣摆,伸手从腰里摸出粒碎银子与他:“去,把马牵去喂饱了。”
霁月笑着应了,公然端出汤去,号召着世人过来分吃了。
薛蟠喝了一下午酒,沐浴时吐了,现在腹内空空,闻着饭味儿,连话也顾不得说,拨了一碗碧粳饭,泡了汤,埋头大吃起来。
“确切不是俗人, 辞吐有度, 不卑不亢, ”二皇子点评了一句, 负动手走了两步,站定,蹙眉道, “就怕他太有主张!”
一掀帘子,满满的酒肉浊气混着香气,令人闻之欲呕。贾环先掩了口鼻,再去看薛蟠,正满脸通红的歪在摇椅上,一手把着支澄碧的长颈玉壶,一手搂着个鬓发歪散的姐儿。见了他,也不动,眼皮耷拉着,似睡非睡。
“先请出去吧,”见是如许,贾环只好撵了那姐儿出去。那姐儿也有了酒,还是一旁服侍的小丫环知机,忙半扶半抱的弄起她来,理了头发衣裳,告别出去了。
“若勋贵都能做此想,皇父也不必整天为他们头疼了。”二皇子听了,既笑且叹。
“晚了就在我这里住下,我还少你一间屋子吗?”薛蟠故作亲热道。贾环呵呵干笑两声:“免了,你这里我住不了。我们熟谙非只一日,虚话少说,能帮你我还是要帮你的。”
徒兴便露齿一笑, 他自小与二皇子厮混在一处, 早已熟不拘礼,只道:“贾三虽是庶子,我冷眼瞧着, 倒是贾家合族头一个俊才呢。”
“嗐,二哥就是瞎操心!”徒兴拨了拨冠上的缨子, 眼角往下一撇,“不坚固的人, 弟弟也不会引见给你了。实说罢!贾三此人向来不以宗族为念,我认得他好几年, 他的苦衷虽未明说,我尽晓得的。他常说自家现在无显宦高官, 所凭者不过一点祖宗余荫,恰好高低娇纵惯了, 对本身处境一些儿不晓, 长此以往, 必是取祸之道。二哥听听, 这主张恰是不正?”
“行!”薛蟠一咬牙,便把话说了。本来是他的买卖碰到了宦海上的停滞,有个县官仗着天高天子远,硬是不卖薛家的面子,薛蟠与他磨了半年,全无一点儿用处,好轻易探听得他给贾环做过蒙师,便托到贾环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