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没错,贾环开初确切只想怒斥他两句罢了,可此时坐在炕上,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一双豪气的眉毛却也皱了起来。
幸亏贾环不是那等恶毒的人,写完一张颜氏字帖,他搁笔停手,悄悄吁了口气,揉着腕子叮咛桐叶道:“把笔涮净了挂好,字也等干了收起来。”说完也不管本身先前说好的叫他跪到晚餐后的话,一迈步走出去,站在了他面前。
见他这个模样,贾环脸上倒是毫不为所动的模样。他抽出脚,这回顺利的完成了。垂眼看了看捧砚,转过身去,悄悄叹道:“你是老爷太太给我的,现在犯了错儿,我为人后代的,亦不敢擅专,就这么大剌剌的措置你,只是却也不敢留下你了——明儿我就叫人带你归去,把你退回老爷那边去,请老爷措置。”
世人央道:“好女人,这来一趟好歹略坐坐儿,也是给我们脸。”平儿道:“不是又出了甚么事要着求我讳饰罢,我也劝劝你们,有甚么,好歹顺顺铛铛的过了这个年节去,不然闹开了,大师都败兴儿!”世人一齐道:“不敢!”平儿便谛视蕊书道:“在这里又白吃一肚子风,不如我们也受用受用。”世人笑道:“女人快去,我们普通的也有茶点心,倒要女人们批评批评。”当即把两人搓进屋子里去,不一时沏上了热茶,又不知谁从那里整整齐齐端来两盘子热糕摆上。蕊书虽是半提着心,并不想挪脚,也却不过世人起哄,身不由己地被搓弄出来了。
待捧砚千恩万谢的下去了,贾环的表情也平复了很多,举目四顾,天幕四合,又亮又凉的星子缀在蓝紫色的天幕上,仿佛天女的裙子,扭转间有铃铃声。他顿时起了逸兴,叮咛桐叶去支张桌子,晚餐就摆在天井里。
三爷再如何样,也不过怒斥他两句罢了。起码另有段日子才归去,这点子事,莫非还能巴巴的到时候再奉告老爷不成?天然是一笔抹过了。
捧砚正跪得两腿酸麻,见他过来,顾不得那很多,强忍着两膝疼痛,挪上来抱了他一只脚,嚎道:“小的现在晓得错了,不该胡乱编排女人们。不敢求三爷开恩,只求惩罚罢。”
捧砚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后, 倒是摸不准他的心机。这位小爷一贯心机正,不比宝二爷好哄弄。固然他自忖并没有多特别儿, 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儿, 三爷的性子好, 一定就和他计算的,只是到底牵涉到了家里的几位女人,旁人倒还好说些,只是一个三女人是贰内心的一根刺……人家闹得再如何样,到底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亲姊妹, 听了这个哪有不怒的。
贾环还未及说话,捧砚已是矢语发誓的表起忠心来。贾环内心原就没有必然要退回他去的意义,不过是看他重新到尾不当一回事儿,顺口编来恐吓他的,不料非常有效。听他说得非常不像样儿,忙喝止了他满嘴葫芦话,只叫他下去,今晚不消他值夜。如果再有个甚么错,还是儿退回他去,二罪并罚不说,并不准人替他讨情。
这酒是他自酿的梨子酒,入口甜软,也不醉人,度数大抵只相称于酒精饮料。他稍稍饮了两杯,便觉没甚意义,聊胜于无罢了。
贾环并不睬会他,一张脸上绷得紧紧的,半丝神采也没有,一起疾行回了住处。桐叶早在门口张望着,见了忙把他迎出来,看他一张脸黯沉着,不由有些摸不着脑筋,再去看捧砚,也不见平日的张扬聪明,只是垂着头,弓腰缩背的,便晓得是他犯了事儿。当下也未几言。
“既是姜兄这么说,就临时寄下, 归去再发落他也罢了。”贾环扯了扯嘴角,又转头看了他一眼, 拱手道:“姜兄已有了酒, 倒是早些归去歇下为好,我就未几啰嗦了,我们回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