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因连日闷头读书读得烦了,便抛书弃卷,也不要丫头们跟着,信步而行,顺道逛到了王夫人正房背面。只见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仓促畴昔,忙叫住道:“周姐姐,你仓促忙忙的,这是做甚么去?”

那周瑞家的见他姐儿俩说话,只在一旁问那智能儿:“你师父往那里去了?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曾得了没有?”智能儿只点头道:“我不晓得。”惜春闻声了,问一声儿:“现在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的未及答话,贾环已截口道:“理他呢!反正这些僧道的银子是一文也少不了的。有太太看着呢,看谁敢拆台儿。”惜春听他这么说,也就不问了。

见客说话, 贾环是自小做惯了的,也并不觉得意。只是常常来了人,贾政又命他作诗。贾环才多大,肚子里存了几本书, 不过早备下了一堆用惯的熟话,做了几首应景儿的俗诗罢了。眼看着肚子里的墨汁将尽了, 只得开动了歪脑筋,一面夜里点灯熬油的翻书, 度量着贾政会出的题目, 一气做了十首预备着,一面又当着人面大力奖饰二哥宝玉的诗才, 又请黛玉猜题做了几首。宝玉被他拉下水, 不得不每日里去贾政跟前站桩,短短数日也是蔫吧了很多。特别是兄弟两个一起对着纸笔出汗的时候, 就是贾政的门客一旁看着, 也油但是生一股怜悯之意。

她本意大抵是想要做出世气嗔怒的模样来,无法修炼不到家,看上去活像是翻了死鱼眼。贾环喷笑,转头看去,却见着窗前挂着他前年送给惜春的走马灯。正巧此时吹了一阵儿小风,灯笼就跟着滴溜溜打起转来。

本来王夫人这一贯崇佛,在院子里专辟了个小佛堂不说,闲来无事,常在内里念佛,又定日子吃斋,不像大师掌事的夫人,倒活似个在家的居士。贾环也曾给那小佛堂抄了很多经。但他还记取,在他刚来的那两年,王夫人还是个非常风风火火的妇人,说话清脆,行事痛快,虽也敬僧崇佛,却绝少念佛的,不过逢年过节给庙里布施些银米罢了。大抵是从贾珠去了以后,她内心的痛苦无处排解,才垂垂的变成现在如许。家里家外都说她更加像个菩萨样儿。可要贾环说,与其说她向佛,不如说她是求个心灵依托。那些姑子们常常虚言哄她说布施削发人可积功德,惠及子孙,正说中了她的芥蒂――既悲伤贾珠早逝,又有一层隐忧,怕宝玉也养不大――引得她更加沉迷那些佛道功德之说了。

那边周瑞家的站住了脚,一见是他,先“哎哟”了一声,回道:“是姨太太叮咛我给女人们送花儿去。”贾环渐渐的畴昔,猎奇道:“甚么好花儿,还要你巴巴的送来?”

他想罢,自掀了帘子出来,只见迎春探春姊妹正在窗下下围棋。见他来了,探春随便地拿下巴点了点劈面,表示他本身坐下。迎春倒是昂首,暴露一个温和的笑,也没说话,只看向跟在他背面出去的周瑞家的。

惜春就来接了,贾环见她也是不在乎地顺手拿了两枝,忙止住道:“嗳,别戴这个,你戴这个,不如戴阿谁都雅呢,”说着向盒里捡了一枝出来,给她佩在头上。小丫头机警地拿了小靶镜过来,惜春向镜内瞅了一瞅,公然比本身拿的都雅,内心欢畅了,大眼睛一转,笑问他道:“我戴着这个欠都雅,那谁戴着都雅?”贾环一时不防她,脱口道:“天然是林姐姐了。”话一出口,就见她斜着眼看过来。

他们贾家这两代倒也出了两个读书人,按说有些书香大族的根柢,一应内幕该是清楚的。可惜那两个读书人,一个死了,一个整日里神神道道的,还想着做神仙呢,只是一个靠不住。李纨之父现任着国子监祭酒,她家学渊源,对这些事也该熟谙的,只是寡嫂和小叔子,即使是没长大的小叔子,讲究些的,也该避讳着些。贾环小时非常谨慎,听嬷嬷们说甚么就是甚么,及长,晓得了端方应用的矫捷性,也避讳风俗了,倒不好去打搅李纨的。现在有了曾先生指导,倒实在补上了一块儿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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