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一面不断脚的往里走,一面问道:“今儿甚么日子?还清算起来了?”霁月答道:“传闻三爷这几日就要返来,以是我赶着叫她们扫洒扫洒,好迎你来着。谁知本日就返来了呢。”贾环口里漫应着,进门自脱了衣裳,只着中衣坐在床上,看霁月满屋里翻箱倒柜的给他找衣裳,嘴里说着“客岁入起来的衣裳,还不知在那里呢,容我细找找”。他闲闲的托着腮,一双眼睛只跟着她转动,随口道:“不拘哪一件,找出来穿就是了。她们呢,如何只要你在家?”霁月口中嗤笑一声儿,说:“我那里晓得她们那里去了,你又不在,一个个的,每日里除了闲用饭,就是打牌吃酒,和人磕牙儿,再清闲不过了。”
他也懒待戳穿他,只笑道:“那就烦你归去和你们爷说一声,虽他不来,环三承蒙厚意,也忘不了他的,来日再相见罢。”那人应了。
父子两个说完闲事,又对着说些闲话儿。这也是贾政喜好贾环的一条儿,不拘束。他确切想建立起家为父亲的严肃,但也不但愿孩子见了他就像老鼠遇着猫一样,战战兢兢的,那不是亲儿子见亲老子。贾环就比宝玉好,该敬的时候敬到非常,该靠近的时候也靠近。
宁荣街上没有甚么窜改,和他分开前几近一模一样。几个小幺儿蹲在门前打弹子,一见他们一行人过来,一面嘴里胡乱嚷嚷着,一面哧的飞了个不见影儿。贾环瞥见了,不由嗤的笑出了声儿。林之孝闻声又羞又恼,破口痛骂了几句,却也没法儿,畴昔请贾环下车。贾环下了车,打发了他们去交差,又封了银子谢贾菖。贾菖笑呵呵的接了,自转去找贾琏不提。
霁月正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批示着小丫头子们洒扫,她穿了一条石榴红绫裙子,黑亮的长发梳成弯弯的双鬟,扎着松花色的发带,碎发散落,远远的看上去,非常光新鲜泼。
贾政又问了他在金陵糊口如何,才细问他测验颠末。贾环问一句答一句,又在备好的纸上默出了童生试的试题、答案。贾政细瞧了,半晌点头道:“公然大有进益了。”贾环笑道:“儿子在金陵,受了一名曾先生的教诲,获益匪浅。”贾政素知他目光高,等闲人看不入眼的,如许说,已是推许非常了,忙问这位曾先生是何人。贾环细细的奉告了,末端可惜道:“可惜先生不能多教诲我几年。他白叟家品德贵重,断断不肯为了几个钱驰驱的。”贾政反而经验道:“你如何能作此想?这类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哪怕一辈子没退隐呢,我们也只要尊敬的。”贾环见他一脸神驰之色,忍住笑连连承诺了。
接下来的几日,少不得又去拜访了贾家的几家属人,谢过族里这段光阴的照顾不提,又与几位朋友小聚一场,方出发回京。独一值得一提的是,贾环登舟那日,虽有几位处得好的朋友来送,与他处得最好的姜俊却没来,只派家人送了口信儿并几样儿土产与他,权作饯别之礼。
贾环进了门,且不昂首,先掀袍跪下,结健结实磕了一个头,口称:“不肖子返来了,经年未能承奉老爷膝下,只要给老爷叩首了。”
贾环伸手扶他,嘴角含笑道:“不过一个童生罢了,何足挂齿,你再这么着,就是成心羞我了。”他打量贾菖,见他一身儿新做的石青色棉袍,腰束锦带,面色红润,调笑道:“不错,过了个肥年吧。家里的侄儿侄女儿还好?”贾菖笑道:“都瞒不过叔叔。家里都好,谢叔叔念着。”
两人渐次说到贾家属中。贾环精力一振,笑道:“倒有两桩要紧事要说与老爷。”
贾环问那人:“你们大爷在家做甚么呢?”那人低头答道:“我们爷本是要来送贾爷的,只是临出门前叫我们老爷叫去了。”贾环听了,内心有些思疑,姜俊是甚么人,别人不晓得,他还能不晓得么?那就是个惫懒货,还是个宅缩,恐怕不是临时有事,是懒得出门吧。难为此人有些急智,一问之下,还能找出个似模似样的借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