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天未亮就出了去,晌午刚过才刚返来,陆逊就这么断念眼地等了下去。
郭嘉走后,燕清与吕布也未在此处多加逗留,而是先回了宅邸,要正式沐浴进食。
郭嘉可贵对吕布出的主张点了点头,道:“这或可行,先尝尝罢。”
曹操心性坚固,能屈能伸,又善审时度势,矫捷变通,一旦做出臣服人下的决计,为示诚意,只会将统统做得尽善尽美,竭尽所能地取信吕布。
“曹把持有天纵之姿,得子将一句‘治世能臣’的考语,也不过持一族之力罢了。”郭嘉笑道:“何必拘泥于一不得掉以轻心之才?疑人不消,用人不疑的事理,重光定也清楚。”
曹操再惊才绝艳,也是史大将吕布缢杀白门楼的人,一旦能够对吕布倒霉,燕清动手能比任何人都要狠辣,哪儿会有多余的心去可惜他没法实现胸中抱负?
郭嘉笑道:“曹操因穷途末路而来,却并未与主公结下多大仇恨。世人皆知他胸怀学问,有将帅智略,倘若不消反囚,于主公名誉,也不免有些毛病。”
吕布就像将心胸鬼胎的狼群压抑得死死的凶暴老虎,如果暴露半分颓态,头一个背叛、要取而代之的,恐怕就是他们。
燕清实在也被他们的轻描淡写所动员,垂垂想开了。
一向在冷静思虑的吕布,这会儿如何听郭嘉那密切过甚的话如何别扭,忍不住开口了:“布――”
听到门厅那头的动静,陆逊不急不慢地起来,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乌润的眼眸闪闪发亮地看向燕清。
正所谓半夜灯火五更鸡,天一亮,他就起了身,接着坐在这儿耐烦实足地等着,只因惦记取给燕清存候了。
燕清自认也称得上是八面小巧、精于寒暄的老油条了,可一对上看着矜持内敛、实在小神采早将那点崇拜和敬慕给透露无遗的小少年陆逊,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按捺不住的谨慎翼翼感。
郭嘉跟吕布一向都没太将曹操当回事,连他在兖州过得风生水起时,也称不上看重,更何况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地盘丢尽空流落的今时本日了。
陆逊闻言一怔,眸底那点亮光就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他及时垂下眼睑,回话时仍腔调暖和,听不出任何降落情感:“是,今后定不轻扰父亲。”
暴殄天物还在其次,重点在于这么一关,要么关一家子,要么将曹操当人质利用,好收拢其部。前者动静太大,惹人诟病,后者则叫他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哪怕不消这个来由,曹操也会有别的借口将兵马闭幕大半。
他为人谦逊,藏锋内敛,固然初来乍到,却已深受同窗爱好。又资质聪慧,学业出众,得意夫子赞美,很快就在学舍里成了可跟诸葛亮媲美、出类拔萃的人物。
奇特的是,这类新奇而古怪的滋味,却并不叫他不喜。
只是刚进内厅,燕清就小惊一下。
试想时势造豪杰,乱世出豪杰,有他帮吕布抢先一步,占尽先机,曹操到底不是天神转世,哪怕再善于抓住机遇、一鸣惊人,在大局渐定时,也翻不起甚么风波了。
儿子表示优良,作为父亲的燕清自也与有荣焉,无师自通了傻爸爸的技术――将写满溢美之词和拔尖考校服从的成绩单一张张裱好,标好年份,便于收藏,随时取来赏识一通。
当初曹操打着为雪父仇的灯号,在徐州滥杀无辜、鞭挞尸首时有多痛快,这会儿就有多自食恶果。
仿佛恐怕一句话没说好,将这敏感细致的少年渴念之情给碰伤了去,浑然不似在旁人面前那如鱼得水的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