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未吭气，独自抱容落云登上马车，落下布帘, 把车外风景一并挡住。“宫主？”他悄悄唤道, 俯身放手, 将容落云放平。
至于到西乾岭以后如何，就看霍临风的造化了。
霍临风探手，将烘热的水囊塞入容落云怀中，解下外袍，放开搭在那两人身上。容落云顷刻暖了，伸手搂住刁玉良，刚好碰到刁玉良那侧的手腕。
霍临风心间刺痛，这声声低语仿佛锋利的钩子，淬了毒，又快又狠地攮来。他闭了闭眼，如潮般，脑海出现大片血红，六年前的恶梦刹时被叩开。
容落云仓惶窘涩，他碰错人了！
容落云张张嘴，解开系紧的中衣，绳结如锁，一解开，甚么都想了起来。那人抱他登陆登车，紧搂着他，给他换了衣裳，还贴着他的耳朵一遍遍报歉。
霍临风摸到容落云的封腰小扣，解开，除下那监禁。勾着侧腰抽开外袍绳结，撩起胸前搭衽，把外袍从这身子上一寸寸褪下。他低声说：“冷得话，就挨着我。”
“你又打我？”
霍临风摸索地问：“宫主，你好些了吗？”
唐祯狠遭陈若吟妒忌，然他谨慎，安守朝纲，经心佐三皇子前后。时年三皇子八岁，经唐祯教培，在一众皇子里出类拔萃，已难掩锋芒。
填饱肚子，林中已然黑漆漆一片，只要火堆四周亮着。冷了很多，刁玉良蹭到容落云身边，本日驾车又凫水，这半大孩子乏了。他问：“二哥，我们挤在小马车睡？”
霍临风听话地跳上马车，绕至小窗边，透过雕花裂缝窥了出来。容落云迟眉钝眼地坐着，没他抱着许是冷，将衣裳裹了裹。看罢，他逡巡至湖岸边，一猛子扎进了湖里。
至于健忘……伏在他肩头要求，嵌在他怀中颤抖，掉了泪，露了怯，哪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喉结转动：“宫主，你落水后说‘不要杀我’，是甚么人要杀你？”
容落云一愣：“胡吣……我没味儿。”
霍临风明白，那是心中恶疾，肃除的话不成急于一时，何况容落云已若崩厥角，他不忍再诘问。双眸退去锋锐精光，他当真地、诚心肠说：“宫主，人各有秘辛，有的欢乐，有的却折磨。倘若你哪日情愿说了，我随时恭候聆听。”
“对不起……”霍临风喃喃，低头蹭容落云的鬓发，寻了半晌，蹭到容落云的耳朵。耳廓、耳后，逐步向下，贴住那一片柔嫩的耳垂。
未几时，手中小腿规复，袍角外的赤足却害臊似的蜷了蜷。霍临风当即抬眼，对上容落云醒后的目光，冷酷而惺忪，他不由又摩挲一把腿肚，那冷酷目光漫上一层赧然。
容落云捂着头：“我没有。”
据传霍临风那年六岁，亲眼目睹了那一幕。而唐祯留下的遗物，除却那本《孽镜》，别无其他。
“爹，累了罢。”沈舟起家，除了更高大些，与沈问道非常类似。
暂抛这一出不测，入夜了，聚于火堆旁取暖。刁玉良用心烤鱼，容落云守着木桶招逗红鲤，霍临风距他半臂远，终究穿上了衣裳。穿好轻嗅，嘀咕道：“有宫主的味儿了。”
沈问道答：“以命护国之人，不该沦落如此，又或为父惜才，不忍看那孩子失志。”
衣裳一件件脱去，霍临风解开最后一个小结，剥下容落云的贴身里衣。大手覆着那后腰，椎骨微凸，皮肉光滑冰冷，他乃至不敢用力摩挲，怕厚茧伤了这脆弱。
这下轮到霍临风镇静，那是十年交战留下的陈迹，他编道：“濯沙岛偏僻，常被野兽所伤。”不欲多言，将烤鱼取下递给对方，这才堵住那两片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