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坦白,浑不在乎地答道:“去烨城,存了些好皮子,去那边看看行市。”
我还是一身男人打扮,乌黑箭袖,雪狐大氅,只为行路便利。阿初夙来最喜男装,现在也是一身暗青劲装,外罩石青貂裘。
他接过酒杯说道:“贱名吕措,有污尊听。敢问公子名讳?”
酒保瞭了一眼,赶紧摇手:“公子爷不要问,那人是灯城第一不利鬼。未生之时便克死了爹,刚出世又克死了娘。收养他的人家被一场大火烧个精光,这小子十几岁就在街上流浪,现在已经二十好几。凡是靠近他的人没有不不利的,是以谁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现在大节之下如何又晃出来吓人?怕是要挨揍。”
我不答,望向窗外,只见白雪彩灯,琉璃天下,妖童媛女,宝马香车,何尝不是大好国土?只是为君者不明,导致繁华难久持。
热烈间,忽见街头西北角有些异动,游人纷繁遁藏,好似那边有甚么东西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我细心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大,衣衫陈旧的人站在街角,四周的人一面遁藏,一面喃喃骂“倒霉”。
阿初气得站起来:“我下去把那些以多欺少狗杂碎经验一顿!”
机谋之术,向来谋而后动,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完整的战略也敌不过一个变字。以是我现在并没有甚么成型的打算,说到底不过一句见机行事罢了。
花了比平时高上五倍的代价才赁下一间上房,晚餐亦是在房中吃了。公然天气刚暗,四周便燃放起烟花来。
那人固然身上狼狈,神情却淡然,回礼道:“多谢足下仗义相救,如何还敢叨扰。”
我看那人被打倒在地,只一味抱着头缩起家子,不但不告饶,连声呼痛也没有。
我要先体味详细情势,再乘机而动。单凭我一己之力,想要灭南增国,不啻痴人说梦。只要挑起两国争端,方可从中有所作为。
孤绝山一贯冷僻,可贵有此热烈,阿初并奶娘倚窗观之不敷。我笑着说:“我们干脆过了上元节再走,看看这尘凡中最热烈的锦昼灯市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地上的仙泉涌、孩儿闹、多宝塔、琉璃彩蝶、珍珠蜜蜂,天上的登云梯、流星坠、十二虹、仙女散花、八部天龙,公然是烟花似锦,亮如白天。
此时灯城的堆栈根基上已经客满,多是各地赶来观灯和做买卖的人。
我和阿初并奶娘坐在一家酒坊楼上临窗的位子,边喝酒边观灯,甚是风趣。明天也是我十六岁生日,不知不觉便又长了一岁。
落座以后,命酒保重整酒菜。那人并无愧怍的色彩,却也不见高兴之情。我满斟一杯,递上前劝道:“有缘和兄台了解,尚未就教贵姓大名。”
我懒懒一笑:“不闻’他山之石能够攻玉’乎?去休,去休,且引东江之水灭这赤焰。”
酒楼下的街道上游人摩肩接踵,不下万人。
话休烦絮,转眼过了半月,锦昼灯市准期而至。只见十里花灯耀人眼目,漫天烂锦狼籍如梦。
酒过三巡,吕措问我道:“水公子此行意欲何往?”
正说着,只见人群中抢出几个军人打扮的人来,此中一个拎住那人的衣领喝骂道:“你这死霉鬼,上元节出来充甚么撞尸游魂?!爷爷本日管束你吃拳头吃个够!”说着便提起拳头擂下去,其他几人也纷繁拳打脚踢。
灯城之以是有此名号,是因为自古以来这里便以盛产烟花灯烛闻名,每年除夕至上元节,夜夜花火残暴,声闻百里。
我一笑:“我见兄长不是俗人,故而相请,切莫见外。”
其他客人见了,多数嚷着老板退还酒钱,我见老板难堪,笑道:“这酒楼我包了,将各位尊客的银子都退了吧,我来描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