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道:“是外务府的人过来传旨,恍忽闻声说是我们家娘娘病了,传女眷进宫去呢。”纳兰便径直往老太太房里去,远远就闻声四太太的笑声:“您没听着那王公公说,是主子亲口说想见一见您,也不枉您昔日那样疼她。”紧接着又是三太太的声音道:“那孩子到底也是我们府里出去的,以是不忘底子。没想到我们这一府里,竟能出了两位主子。”老太太却说:“只是说病着,却不晓得要不要紧,我这内心可七上八下的。”
天子淡淡隧道:“朕出来走一走就归去,别大惊小怪的。”那统领只得“嗻”了一声,率人簇拥着天子上了城楼。
老太太笑道:“我们也算是锦上添花——没想到除了惠主子,府里还能再出位主子。当年琳琅到了年纪,不能不去应选,我只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你额娘还劝我,指不定她是更有造化的,现在可真是说准了。”
当时风过,荷葆身上一寒,却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但见他黯然鹄立在风雪当中,雪花不竭地落在他衣上,倒是无穷萧索,直如这六合之间,只剩他一人孤零零。
荷葆赔笑道:“原是我没见地,可太太总能够进宫去给惠主子存候,常有些精美玩意儿进给主子,惠主子每回也赏出东西来。大爷何不托太太呈给琳女人,也算是大爷的一片心。”
惠嫔道:“那里会有要紧事,不过来瞧瞧她——我明儿再来就是了。”扶着宫女的手臂,款款拾阶而下。梁九功目送她走得远了,方回身进殿内去,在外间立了半晌,天子却已经出来了。梁九功见他面色淡然,瞧不出是喜是忧,内心直犯嘀咕,忙忙跟着天子往外走,方走至殿门前,眼睁睁瞅着天子木然一脚踏出去,忙低叫一声:“万岁爷,门槛!”幸亏他这一声,天子才没有绊在那槛上。他抢上一步扶住天子的手肘,低声道:“万岁爷,您这是如何啦?”天子定了定神,口气倒似是平常:“朕没事。”目光便只瞧着廊外黑影幢幢的影壁,廊下所悬的风灯极暗,梁九功只模糊瞧见他唇角略略往下一沉,旋即面色如常。
雪虽停了,那城楼之上北风如吼,吹得天子身上那件哔叽大氅扑扑翻飞。赵昌只感觉风吹得寒彻入骨,只打了个颤抖,低声劝道:“万岁爷,这雪夜里风贼冷贼冷,万岁爷万金之躯,只怕万一受了风寒,还是起驾归去吧。”天子目光却只凝睇着那乌黑的城墙深处,过了好久,方才道:“朕去走一走再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