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只是坐卧不宁。承香见着她的模样,便顺手接了茶自奉与惠嫔,又悄悄地命世人都下去了,方低声道:“主子别太焦心。”
惠嫔道:“你叫我如何不焦心。”顿了顿又道:“瞧那日我们去储秀宫的景象,必定是万岁爷在屋里――竟连端方忌讳都顾不得了,这琳琅……”说到名字,又悄悄咬一咬牙:“皇上现在病成这模样,不过是为了――”到底忍住了话,只说:“现在太皇太后,又还在中间全面。”
太子挨着她依依在膝下坐了,太皇太后道:“传闻你想去南苑,可贵你有这份孝心,你皇阿玛身子不豫,南苑那边,本来就不比宫里全面。”太子道:“太皇太后,您就让我去吧。我去服侍皇阿玛汤药,包管不给皇阿玛添乱。”太皇太后不由笑道:“好孩子,可贵你有这份心,你皇阿玛晓得必然欢乐。”太子闻她语中有应允之意,只喜滋滋起家打了个千儿:“谢太皇太后。”
天子又“嗯”了一声,自言自语一样:“在宫里能服侍朕,本来是好。”画珠道:“能够服侍万岁爷,那是主子几辈子才气修来的福分。”因她站在纱灯之下,照着她穿的青绸一斗珠羔皮袄子,身姿楚楚。天子俄然道:“你钮子上系的手绢,解下来给朕瞧瞧。”
琳琅坐在那边,出了半晌的神,却道:“我去给太皇太后存候。”碧落道:“气候固然和缓,主子才保养起来,过几日再去也无妨。”琳琅悄悄摇一点头,道:“拿大衣裳来吧。”
世人皆吓得面无人色,那统领带着侍卫们,飞奔向那城墙上去,直一口气奔出两箭之地,方瞧见天子好端端立在雉堞之前,这才放下心来。梁九功背内心的衣裳全都汗湿透了,只连连叩首,道:“万岁爷,您可吓死主子了。主子求万岁爷保重圣躬。”
“主子进宫三年了。”
天子“嗯”了一声,又问:“宫里好不好?”
梁九功又应了个“是”,走出去叫尚膳的寺人预备。过不一会儿,就送了来四样点心,乃是鹅油松瓤卷、榛仁栗子糕、奶油芋卷、芝麻薄脆,并一碗热气袅袅的八宝甜酪。天子执了银匙,只尝了一口酪,就推开碗去。梁九功赔笑道:“万岁爷是不是感觉不甜?主子再加上些糖。”翻开大红雕漆盘中搁的小银糖罐子,又加了半匙雪花洋糖。天子抬开端来,瞥见画珠站在地下,便向她招了招手。画珠上前来,天子指了指面前的那碟鹅油松瓤卷,说:“这个赏你了。”
天子却笑了,那模样像是非常愉悦,只是眼睛却望着远处的烛火:“你倒说说,宫里如何个好法?”
天子道:“那就点心和酪吧。”
天子微微一笑,侍卫们手里皆提着羊角风灯,拱围在他身侧,那淡淡的亮光照着,天子的神采倒似泰然自如:“朕不是好端端的么?”极目了望,寒夜沉沉,九城寥寥的人家灯火,尽收眼底。天子唇角上扬,倒似笑得非常镇静:“你瞧,这天下满是朕的,朕为甚么不保重朕躬?”梁九功听他口气中殊无半分喜怒之意,内心只是惶然到了顶点,只得又磕了一个头,耳中却听天子道:“起驾回宫吧。”
佟贵妃悄悄叹了口气,道:“太皇太后想得自是殷勤。”惠嫔听她似是话中有话,但素知这位贵妃谨言慎行,不便诘问,回到本身宫中,才叫人去探听,这才晓得太皇太后命琳琅去南苑。
承香道:“主子且宽解,凭她如何,也越不过主子您去。何况现在瞧这景象,万岁爷不是毕竟恼了她么?”
天子本没有效晚膳,想必此时饿了。梁九功不觉松了口气:“回万岁爷的话,备的有克食,有奶酪,有南边刚进的粳米熬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