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尔道:“皇上睿智过人。”
实在天子本不肯去见端嫔,还是佟贵妃亲身去请旨,说:“端嫔至今不肯认罪,每日只是喊冤。臣妾派人去问,她又甚么都不肯说,只说要御前重审,臣妾还请皇上定夺。”天子本来讨厌端嫔行事恶毒,听佟贵妃如此陈情,念及或许当真有所委曲,毕竟还是去了。
情知而厥后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此,落尽梨花月又西。
那些嬷嬷,常日里专理六宫琐事,最是夺目无能,并不比外朝的刑名减色,既然有贵妃懿旨许用刑,更是精力百倍。连夜严审,至第二日晌午,方问出了端倪。佟贵妃看了招认的供词,一口气换不过来,促声急咳。宫女们忙上来服侍,好轻易待得咳喘稍定,她微微喘气:“我……我去乾清宫面见皇上。”
天子听了这句话,站起来恭声道:“想是孙儿那里行事不全面,请皇祖母经验。”太皇太后谛视他很久,天子的模样仍旧非常安闲。太皇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说:“我不经验你,你长大了,凡事都有本身的主意,是对是错,值不值得,你本身内心头明白就成了。”顺手端过茶碗,渐渐地尝了一口:“你去吧,皇祖母乏了,想歇着了。”
琳琅承诺一声去了,佟贵妃定了定神,缓缓道:“事情倒真如皇上所说,另有蹊跷。那宫女招认,说是端嫔教唆她攀污宁朱紫,那味红花之药,亦是端嫔命人从宫外夹带出去。臣妾已经命人将夹带入宫私相通报药材的寺人、宫女皆锁了起来,他们也都招认了。臣妾怕另肇事端,已经命两名嬷嬷去伴随端嫔。如何措置,还请皇上示下。”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她们各式算计,那里晓得在这后宫里,三千宠嬖在一身,实在就比如架在那熊熊燃着的火堆上烤着。捧得越高,妒忌的人就越多,天然就招肇事事。”顿了一顿,说:“天子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使了这招‘嫁祸江东’,将阿谁宁朱紫捧得高高儿的,好叫旁人全去留意她了。”
太皇太后歇了午觉起来,天子已经去了弘德殿。晌午后传茶点,琳琅按例服侍太皇太后吃茶。太皇太后论了茶砖的吵嘴,又说了几句旁的话,俄然问:“琳琅,此回药糕之事你如何看?”琳琅微微一惊,忙道:“琳琅位份寒微,不敢妄议六宫之事。何况此事由琳琅而起,现在牵涉世人,琳琅心中实实不安。”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说:“你的位份,我早就跟天子说过了,本来筹算万寿节晋你为嫔位,偏生你一向病着。赶明儿挑个好日子,就叫外务府去记档。”琳琅听她曲解,更加一惊,说道:“太皇太后,琳琅并无此意,太皇太后与皇上待琳琅的好,琳琅都明白,并不敢妄求旁的。”
琳琅本立在大案前抄《金刚经》,听到崔邦吉通传,忙搁下笔迎上前来,先给佟贵妃行了礼。佟贵妃不想在这里见着她,倒是不测,不及多想。天子本坐在西首炕上看折子,见她出去,天子倒下炕来亲手搀了她一把,说:“你既病着,有甚么事打发人来回一声就是了,何必还挣扎着过来。”
天子淡然道:“朕当然要彻查,朕倒要好生瞧瞧,这栽赃谗谄的人到底是谁。”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像是有些感慨,说:“一日伉俪百日恩,去见一面也是应当。”转过脸来将手略抬,琳琅忙奉上茶碗。窗外斜晖脉脉,照进深广的殿里,光芒便暗淡下来,四周苍茫暮色渐起,远处的宫殿笼在霭色中,西窗下日头一寸一寸沉下去。薄薄的并没有暖意,寒浸浸的倒凉得像春季里了。她想着有句云:东风临夜冷于秋。本来前人的话,公然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