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前管围大臣率副管围及虞卒、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与各旗射内行等出营,迂道绕出围场的前面二十里,然后再由远而近把兽赶往围场中间合围。围场的内里从放围的处所开端,伏以虎枪营士卒及诸部射内行。又重设一层,专射围内逃逸的兽,而围内的兽则例不准射。天子自御营乘骑,率诸扈从大臣侍卫及亲随射内行、虎枪手等拥戴由中道直抵中军。只见千乘万骑拱卫明黄大纛缓缓前行,扈从近臣侍卫按例皆赏穿明黄缺襟行褂,映着日头明晃晃一片灿然金黄。
福全听他起先虽有推却之辞,但到了此时语意果断,竟是毫不肯受的表示了。内心奇特,只是摸不着脑筋。他与纳兰交好,倒是一心一意替他筹算。因听到梁九功回话,知琳琅已不成求,这两日特地命人悄悄另去物色,探听到内大臣颇尔盆之女在四执库当差。那颇尔盆乃费英乐的嫡孙,秉承一等公爵,虽在朝中无甚权势,但爵位显赫。不料他一片运营,纳兰却推让不受。
她吃完了饽饽,下到河边去洗手,刚捧起水来,不防肋下扣子上系的帕子松了,一下子落在水里,帕子极轻,河水已经冲出去了。她不及多想,一脚已经踏在河里,幸亏河水清浅,忙将鞋子提在手中,淌水去拾。那河虽浅,水流却湍急。琳琅追出百余步,小河拐了个弯,一枝枯木横于河面,那帕子叫枯木在水里的枝丫钩住了,方才不再随波逐浪。她去拾了帕子,辫子滑下来也没留意,叫那枝子挂住了,忙取下来。这时方才感觉脚下凉凉滑滑,虽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别致风趣。那水不竭从脚面流过,又痒又酥,忍不住一哈腰便在那枯木上坐下来,将那帕子拧干了晾在枝间。只见河岸畔皆是新发的苇叶,那玉轮极低,倒是极亮,照着那新苇叶子在风里哗哗轻响。她见辫子挂得毛了,便翻开来重新编。那月色极好,如乳如雪,似纱似烟。她想起极小的时候,嬷嬷唱的悠车歌,手里拢着头发,嘴里就悄悄哼着:
福全待要说话,只见纳兰凝睇远山,那夕阳西下,其色如金,照在他的脸上,他原秘闻貌清秀,眉宇之间却总只是淡然。福全忍不住道:“容若,我如何老是见你不欢愉?”纳兰蓦地回过神来,只是浅笑:“王爷何出此言?”
这一日散围以后,已是暮色四起。纳兰随扈驰还大营,福全纵马在他附近,只低声笑道:“容若,此次皇上可当真了,叮咛我说要将那宫女赐给你呢。”
纳兰只道:“王爷讽刺了。皇上隆恩,竟今后宫宫人以降,本朝素无成例,容若实不敢受,还望王爷在皇上面前代为推让。”
福全道:“皇上不总也说‘容若鹣鲽情深,可惜情深不寿,令人扼腕感喟’。那女子虽只是名宫人,但才貌皆堪配容若,我替皇上成全一段嘉话,当然算是为君分忧。”
他微一迟疑,双掌互击“啪啪”两声轻响。林木以后便转出两名侍卫,躬身向他施礼。他向枯木枝上那方绢白一指:“那是甚么?”
琳琅回到帐中,内心犹自怦怦直跳。只不知对方是何人,慌乱间他的衣冠也没瞧出端倪。内心揣摩约莫是随扈行猎的王公大臣,本身定是胡乱闯到人家的行辕营地里去了,心下惴惴不安。玉箸派去送衣裳的人已经返来了,说道:“芸初女人没口儿地伸谢,梁谙达见了极是欢乐,也说要他日亲身来拜谢姑姑呢。”玉箸笑道:“谢我不必了,谢琳琅的巧手就是了。”一低头见了琳琅的鞋,“哎哟”了一声道:“如何湿成如许?”琳琅这才想起来,随口说:“我去河边洗手,打湿了呢。”忙去换下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