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沁进了浴室，里边摆着两个浴桶，热气腾腾，中间的高架子上挂着白巾，中间的小几上搁置着慕月笙和她的寝衣。
慕月笙不再答她，绕过紫檀苏绣屏风，过了堂屋，待他掀帘而出，便见廊芜墙角下立着一人。
她的心在碰触他微凉的目光时，倏忽凉了半截。
她恐怕他顾及裴音，将刘嬷嬷留下，她返来后不但当众将背主的细雨给杖毙，还罚了刘嬷嬷十板子，再将人给发卖出去，一并遣走的有十来小我，皆是刘嬷嬷亲信。
崔沁因他提到裴音，便不作声了，人家或许是给先夫人出气。
丫头们瞧见了，却不敢上前替他擦拭，纷繁垂眸避在一旁。
慕月笙扭头见她用乌黑的帕子在擦拭头发，她黑发又细又软，还沾着湿气。
第 8 章
慕月笙凝睇她的容颜，再道，
这话崔沁倒是信，心中的不快已然去了大半，只是到底另有些膈应，她鼓着腮帮子，垂下眸仍然不瞧他，一双眸子骨碌碌的，总算有了活力。
崔沁坐了下来，黑发从他手臂扫过，撩过他的掌心，微微发麻，他眯了眯眼，帮着她把头发绞干，又叮咛人送来炉子，置于她身边。
“夫人，你可有小字？”
“是，裴佳算计沁儿，我自会措置，我气得是您不该牵涉裴音，也不该在老太傅寿宴上发威，叫白叟家病重不起！”慕月笙眸光冷冽，字字铿锵。
她将脸掩在柱子一侧，内心惶惑然，仿佛连呼吸都没了底气。
老夫人点头打断他，“人间之事难以分身，你保护裴家，就会伤沁儿的心，你明白吗？”
老夫人闻言睁眸，一抹锋利的亮光射出，唇角微扯，
崔沁将脸贴在柱子上，冰冷凉的，沾湿的水气黏在她滑嫩的肌肤上，不知何时与泪水交合，缓缓滑下。
“我骗你何为。”
是啊，是不是这阵子他对她好，耐烦了些，就觉得她能跟裴音相较。
现在三房后宅总算清净，剩下的奴婢皆知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都是恭恭敬敬奉迎，再没二话。
甄姑姑在廊下感喟着摇了点头，挥手表示统统人都退开。
室内喧闹无声，外头潮湿的风声夹着水汽从窗户裂缝里灌出去。
慕月笙点头，缓缓吁了一口气，软声道，
他清雅的声音如珠玉坠地，伴跟着风雨垂垂让人入迷。
慕月笙拉着她往回走。
待云碧带着人布好炊事，他慢条斯理吃上几口，再去寻崔沁时，她已朝里侧卧，只余一道纤细美好的背影。
她没有吭声。
东次间墙下燃着铜树宫灯，博山炉摆在铜灯下，青烟袅袅，熏着一室沉香。
“你别这么说.....”崔沁终究肯抬眸，眼角泪花闪闪，听了他这般置存亡于不顾，她心中难过。
慕月笙点头道，“我如何能够放纵旁人欺辱你，我已派蓝青去了裴家，让她去城外尼姑庵修行。”葛俊和蓝青是他身边得力部属，一个管内一个管外。
崔沁没推测慕月笙跟她提及这些，她扶着雕栏，让衣摆退开了些。
“你觉得是我要牵涉她？是那裴佳频频拿裴音说事，欺负沁儿，还让沁儿在她牌位前行妾室礼，你听听，这说的甚么话，裴音又不是慕家正儿八经的媳妇，还让沁儿被她压一头？我断不能忍！”
屋内空空荡荡，并无别人。
他本身则折去浴室，未几时洗好，换了乌黑的中衣返来。
慕月笙上前，将那沾湿了的衣摆给拧了拧。
老夫人闭着眼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神采冷僻端坐于塌上。
崔沁瞥了他一眼，又挪开视野，双手交握，略有些忐忑问道，“另有一桩事，我本日返来把刘嬷嬷并一些丫环全数遣走，你晓得的，本日刘嬷嬷让那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