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瞧着劈面的锦衣华服,眼底讽刺愈来愈浓。
苏若兰一听,便知是攸桐用心整治。
他是顺道来进香的,并没带仪仗,方丈怕周遭鱼龙稠浊冲撞了两位朱紫,安排几位知事僧将旁人拦在几十步外,只等睿王移驾到精舍后再放行。而攸桐就站在人群里,跟那些妇人们比起来,少女的身量不算太高挑,却因面貌姣然、姿质秀妍,便如同珠玉混在瓦砾间普通,格外惹眼。
这般姿势出乎料想,跟先前几次登门时的含泪哭诉截然分歧,反叫睿王惊奇。
但主仆尊卑毕竟有别,苏若兰此举无异于以奴欺主,甚为可爱。
幸亏众目睽睽,他终是没躲,只作势去理衣衫,低垂端倪,姿势端然。
……
若换成是原主遇见这景象,被许朝宗连连遁藏,瞧着昔日老友挽住挚爱之人,怕是要悲伤死的。而现在,攸桐瞧着那对被誉为鸾凤和鸣的伉俪,余光瞥见殿内的佛像经幡,只为原主感觉不值。
洒了红梅的玉白裙角堆叠如浪,她的步态不疾不徐,身姿挺拔小巧,加上脖颈苗条,云鬓雾鬟,从侧边瞧畴昔,但觉姿容甚美,雍雅得体。
傅澜音心花怒放,直奔南楼。
如果传出去,旁人只会说傅家教奴不严,尊卑倒置,沦为笑话!
“施主这边请。”知事僧合掌为礼,指了方向。
魏思道晓得攸桐名声太差,便极力拿嫁奁来弥补,从绫罗绸缎、金银器物,到田产主子,样样筹办齐备,又从聘礼中挑了几样贵重的添了归去。
她踱步过来,挽着睿王的手臂扯了两下,那位才回过神,魂不守舍似的。
攸桐理好嫁衣,小步跨出去站稳身子,抬眼一瞧,隔着喜红的盖头,周遭一堆人影影绰绰,交头接耳。府门前有人孤松般傲然站着,姿貌严毅,端如华岳,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磊落矗立。
她冷眼瞧了半晌,手指玩弄腕间珠串,眼底浮起决然。
“哦。”许朝宗有点恍忽,敛袖回神,随她走远。
攸桐抬眉,“这么说,是不肯?”
谁知这一起东行,却叫她大感不测。
苏若兰闻言, 神采愈发尴尬。
齐州民风,婚礼拜堂安排在傍晚时分,傅家节度一方,大婚之日来宾盈门,更是半晌都不能迟误。攸桐紧赶慢赶,进城后连口水都没能喝,便被人塞进花轿,踏着热烈喧哗的鼓乐声,一起抬到傅家门前。
几十步外,攸桐将两人奥妙的反应瞧在眼里,唇边浮起讽笑。
南楼原是给傅煜住的,暮年他也偶尔踏足, 老夫人和沈氏添了很多好东西来这里,因摆放不下, 很多临时收在库房, 按期擦净摆着用。厥后傅煜愈来愈忙, 长年在外驰驱, 几近从这儿绝踪, 仆妇们也不再勤奋换安排。
窈窕多容仪,婉媚巧笑言,那一瞬,许朝宗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难以挪开。
沉着地想,实在她能明白许朝宗为何如此挑选。
殿前佛香袅袅,不知哪来的松鼠窜跑畴昔,动摇枯叶飘落。
信写得简短,看其凝涩笔迹,想来落笔时颇带游移。粗心是说,他做此挑选是迫于无法,心中常含惭愧,只因怕藕断丝连,才频频躲避。愿她能尽释心结,保全本身,莫再做痴傻之事。昔日之事,他铭记在心,时候不会忘怀,若今后心愿达成,必会极力赔偿。
梵刹里廊庑交叉,离佛殿稍远处山道回旋而上,回望时,隔着飞檐翘角和苍松翠柏,寺中景象一清二楚。攸桐走累了立足,回身俯瞰,模糊见庙门外轿舆华贵,从者如云,睿王和徐淑挽臂登车,仿若无事。
不过,总得渐渐走下去。
他皱了皱眉,端倪威仪,仗着身高之便盯着攸桐,有点居高临下的诘责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