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院里闹出这类事,他大略感觉有失颜面,闷声不语地尝了几口菜,便起家走了。临行时,神采还是乌青。当晚,他没过来过夜,只将周姑叫到两书阁叮嘱了几句。
这般姿势出乎料想,跟先前几次登门时的含泪哭诉截然分歧,反叫睿王惊奇。
攸桐抬眉,“这么说,是不肯?”
攸桐换了薄弱春衣,一袭绣了双蝶的蜀红薄衫娇若海棠,腰间锦带轻束,悬着快意宫绦,底下是柔白的仙鹤长裙,裙角绣着繁碎的梅花。行动之间仙鹤翩然,崭新的绮罗摇漾华彩,映照春光。
傅澜音心花怒放,直奔南楼。
不管许朝宗当时是否有苦处,这信里又藏了如何隐晦的心机,毕竟是迟了。
攸桐眼底那点笑意也消逝殆尽,将书往中间桌上一丢,神采也冷沉了下来。
梵刹里廊庑交叉,离佛殿稍远处山道回旋而上,回望时,隔着飞檐翘角和苍松翠柏,寺中景象一清二楚。攸桐走累了立足,回身俯瞰,模糊见庙门外轿舆华贵,从者如云,睿王和徐淑挽臂登车,仿若无事。
几十步外,攸桐将两人奥妙的反应瞧在眼里,唇边浮起讽笑。
满天井的仆妇丫环也似被这一声痛斥震慑,仓猝施礼,乃至有怯懦的丫环吓得跪地低头。
针锋相对的言辞,一刹时将满院氛围冻成了寒冬腊月。
声音极低,却云淡风轻。
中间徐淑瞧见,暗咬银牙,几乎捏碎手里的锦帕。
她颇喜好南楼里作美食时的热烈氛围,光阴久了,不自发便会来逛逛。
不过,总得渐渐走下去。
但主仆尊卑毕竟有别,苏若兰此举无异于以奴欺主,甚为可爱。
“都安好,多谢殿下挂念。”
倏忽之间便到月尾婚期,都城到齐州路远,傅家早两日便派了人来迎娶。
但能明白,不代表能接管。
先是途中有山匪拦路肇事,彼苍生群逃亡,后又遇见堆栈里出命案官府却袖手旁观,庇护首恶,攸桐听百姓群情,才知内里已模糊成了乱世。
如果传出去,旁人只会说傅家教奴不严,尊卑倒置,沦为笑话!
“施主这边请。”知事僧合掌为礼,指了方向。
攸桐盈盈站在亭下,迎着他目光不闪不避,安闲道:“管束丫环。”
攸桐理好嫁衣,小步跨出去站稳身子,抬眼一瞧,隔着喜红的盖头,周遭一堆人影影绰绰,交头接耳。府门前有人孤松般傲然站着,姿貌严毅,端如华岳,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磊落矗立。
苏若兰乍见之下,只觉头皮森然一麻,双膝发软,当即跪了下去。
她原就不忿这等申明狼籍的人腆着脸占了少夫人的位子,这两月揣摩下来,更觉此人软弱可欺,离乡背井、受人骄易,没几分本领。看傅煜的模样,明显也是不喜此人,只是碍于父命,不得不迎娶。相较之下,她虽是丫环,却生在傅家,有老夫人的高看,与傅煜了解的光阴更是远胜攸桐。
――当然该不悦,攸桐当然顶着都城的狼籍名声,嫁入傅家后却从没犯错误,这门婚事是各取所需,她当然需谨言慎行,却也不是来受欺负的。
遂嘲笑道:“哼,水仙不着花,装甚么蒜!少夫人自以为,德行配得上这身份么。”
攸桐面色稳定,缓缓道:“你倒说说,我来傅家后,那里德行有亏了?”
攸桐看得开,遂跟甄氏一道筹办嫁奁、裁制嫁衣,忙到七月初,齐州的聘礼便送了过来。
南楼原是给傅煜住的,暮年他也偶尔踏足, 老夫人和沈氏添了很多好东西来这里,因摆放不下, 很多临时收在库房, 按期擦净摆着用。厥后傅煜愈来愈忙, 长年在外驰驱, 几近从这儿绝踪, 仆妇们也不再勤奋换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