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医心有不忍,此时却也不便拔针,婴儿细弱的脖颈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不由又念了句“阿弥陀佛”,他也未曾想到沐阳王竟对亲生骨肉这般狠辣,全然不符昔日谦谦公子的形象。
小院独一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顾问,丫环是琴泣捡来的哑女,随琴泣来回于小院和红袖招,对于琴泣的不平常,两人皆未曾在乎,衷心耿耿做分内之事。
有仆人仓猝赶来,在门口焦心问道:“老爷您可有事?”
孩子挣扎着似是要哭,罗太医却只见其咧着嘴,未闻及声音,黑洞洞的嘴巴里谛听有呼呼的响动,在这般喧闹的环境里非常惊悚。
但再惊骇,他的性命也与这个孩子绑在一起了,若反正都是一死,他也该死得明白。
罗太医回顾就见白岑岑的月光下沐阳王似阎王般冷峻的脸,哀嚎一声就跌跪在地上,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安排仆人巡查了,竟还是躲不过追杀,罗太医如丧考妣,没了求生欲,寂然坐在地上引颈受戮。
将包布翻开,锦缎棉被的内里另有一层白绢,透着片片血迹,渐渐将裹着的一层层白绢剥开,闪现出婴儿的满身,瘀点瘀斑密布,腰后还模糊渗血,看着触目惊心,细心查抄了一番,才知这孩子的皮肤轻触就留瘀点,稍一用力便会渗血,难怪当时帮手稳婆抱着的襁褓尽是鲜血。翻身看去,婴儿颈后哑穴上还插着银针封穴。
“你常日里不信佛不信道,急时念这些当是真有神佛会帮你?”
本日又有穿着华贵的侍卫找琴花娘出去,哑丫环便搬了小凳在院里上编五彩绳留着端五给琴花娘送红袖招里的姐妹,仆妇去小厨房在灶上煨上了去乏醒神的汤等琴花娘返来喝。
马车在太傅府大门外换成了肩舆直接抬进了太傅府,琴泣面上也寂静了,紧紧篡动手,只要疼痛能压抑住她心中的某些情感,每次出入太傅府,她都在想,这么大的府邸是建立在多少骸骨上的呢?
为了性命,许是必必要去官了,熬了好些年代才将将在太病院里有些职位,现在说要分开这医者梦寐以求的处所,罗太医实有不舍。
说完就闭了眼等那致命一击袭来,然沐阳王被顶撞了也未有恼火,仅仅是将一物递到罗太医怀里,罗太医之前过于严峻竟一向未重视到沐阳王怀里还抱着个……一个婴儿?透过窗棱的几缕微小月光下也看不了了,但凭着行医多年的直觉罗太医鉴定他怀里的是个孩子。
直到婴儿的扭动惊得罗太医神魂归位,才感慨捡回一命,又扑灭了火烛,当在扑闪的火光中看清怀中婴儿的脸时一声惊呼,想收声已然晚了。
侍卫还是之前领琴泣去姜太傅地下‘皇宫’的阿谁,他驱着马车载着琴泣,虽已是数次见到琴花娘,但再见还是会被她的面貌姿势冷傲,方才出门时哑丫环追来要给琴花娘加件披风,琴花娘笑得又分歧以往,是那种让看得民气里都甜的笑容,他不由又看红了脸,直到此时脸面仍有些烫,侍卫局促地开口说道:
“嗯,是很好。”
因这统统皆是沐阳王本身的主张,行事也私密,世人只道是沐阳王待王妃情深义重,对于其他一概不知。以是不管罗太医如何腹诽,都没个答案,毕竟除了沐阳王没人能为他答疑解惑,乃至他还是除沐阳王外知情最多的人,也许不久后就会有人连续找到他要他说出真相。
这一夜有太多疑问,如许的体质这孩子是如何活下来的?沐阳王为何又要养大这么个怪物?如果这个才是真的王嗣,那入殓的婴孩尸首又是谁?最关头的是他该如何扶养他长大?罗太医脑仁泛疼,又觉性命不保了。
靠近子时,更夫打了梆子,罗太医的右眼跟着梆子声一跳一跳的,道是祸事将至,罗太医忙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压邪,屋内的烛火突然燃烧,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声响起,吓得他差点心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