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此话,那双杏眸信赖的瞧着这守在自个儿身边的人,悄悄地点了点头。坟头燃纸的火堆已渐化灰烬,秋风吹徐,飘散在地,山路那头,树影绰绰,越拉着葭儿的手,于林间渐行渐远。
“葭儿不哭,娘亲看了会悲伤的。”
“那药方言语之间饱含人间百味,却将其隐喻在八味药材当中,仪止也是于偶然中推得而出此八味药材,猜想玄虚高僧独居山中写下此言,定是深有其思,若论参透其奥意,仪止尚还差的远。”
瞧着她那欢畅远去的身影,越笑意清浅,方加快脚步,随了畴昔。见茅舍柴门大开,葭儿径直跑了出来,却蓦地立在了门口,神采煞白,暴露惶然惊骇之色,随行而来的越见之,顿觉有异,便赶快进了屋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轩窗下的木床上,平躺着一具腐尸,面色乌青,双眼处已然腐臭成了两个洞穴,隐有蛆虫爬动,细闻方才惊觉茅舍中满盈着恶臭。
“爹爹出海未归,临走前叮咛过葭儿要好生陪着娘亲,但葭儿不听话单独外出,才独留娘亲一人于这深山当中,都是葭儿不好。”
越闻言抬眸,望着面前身着梵刹素衣的女子,只见她抬手将束于头上的尼姑帽扯下,让那墨黑的长发便如瀑垂下,于风中乱舞。他见之一惊,可尚未缓过神来,却又见那披发女子已神采淡然地转过身,淡看着眼下都城之景,眼角当中暗含着怨怒之气。
山路艰险,高越携着葭儿一起前行,待至山上,路过赤梅林之时,归家心切的小葭儿放开那紧扯的衣袖,快步往那轩竹后的茅舍跑去。
她抬起闪着泪光的杏眸,瞧着身边的越,忍住眼泪,哑声问道:“娘亲现在还看得见么?”
“能,不止葭儿,另有仪止哥哥,终有一日都会于异地再与卫姑姑会面。”
葭儿哭喊着欲往那具已腐臭的尸身扑去,却被越一把拦住,现在,他紧紧地将惶恐不安的小葭儿轻揽在怀里,用长袖粉饰住她那带泪的眼眸,不让她看到那副残暴的气象。
东城当中,因地处偏僻,还是在施发车前草水以按捺疫疾,每至到点之时,城内的百姓还是携着钵碗奔于城东领着汤水,那艾叶的青烟也还是燃烧于城内的各个角落。越进城以后,瞧见此番气象,心中甚为惊奇,只得于药棚内待了半日,将那药方分发给众位姑子,而后将自个儿随身所携的八味药材配进药炉里熬煮,待汤药沸腾以后,方才将其盛于木桶当中,置于街头之上,又叮咛了几句,方才抽身拜别。城中人皆携碗奔于此排着长队,翘首以盼着这副新研制的驱疫之药。
越望着面前的少女,浅笑答道:“甚美。”
亲眼目睹这浅显百姓生离死别的酸楚与无法,高越心中甚为沉重,这自在安闲的农家糊口,原是他于深宫高墙当中所羡慕的,但现下看来,统统皆如此,一小我,不管身居何位,都有他该承担的苦痛,皇权贵胄如此,布衣百姓也是如此,若仅随心所意,愤懑所处之状,那必然是极难欢愉的,现下想想,畴前,少不更事的他于深宫当中的每一回伤神断肠,郁郁寡欢,不过都是在虚掷工夫罢了。念此,他抬眸,瞧着阿谁跪在坟前自言自语的小小身影,神情体知心疼,不由徐行靠近,蹲下身看着那落空娘亲的垂髫少女,并抬手重抚着她脸上的泪珠,轻声慰道:
“・・・・・・・”
“葭儿别去・・・・・・・”
别了城中百姓,高越侧身上马,随后拉葭儿坐于马前,一道策马出城。郊野阡陌上,杨柳依依,知了的聒噪声已止,四下格外沉寂,那二人一马,行于其间,格外舒畅。逐步生长的小葭儿,脸上的稚气已经减少了几分,现在,她坐于奔腾的骏马前,瞧着四下之景,瞧着那围拢于她身侧双臂,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由倍感娇羞高兴,幸亏身后伊人看不见,她只得暗自垂眸,于桃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