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是。”
忽而风来,沙土迷了他的眼。视野一片恍惚,模糊约约似有人来,脚步极轻,方向难辨。
轰然一阵哭闹,似潮流扑向峭壁。顾云山耳中长鸣不辨方向,向前迈一步,竟然歪倾斜斜往地上扑,好歹月浓手快,一把接住他,捏着肩膀晃两下,总算复苏。
“太吵——”他甩了甩脑袋,诡计把杂声赶出耳道,但是寂然无用,他攒着肝火,俄然一声大吼,“吵死了!”
周恕道:“草民这辈子谨小慎微,银钱上计算些罢了,碰上性命官司,都是能避则避。这么些年,也就原山矿难那一回,死了人,一分钱没给,反判他诬告连坐。”
目睹书童横尸当场,宗子下落不明,周恕惊怒之下双膝跪地失声痛哭。
萧逸道:“蓟州府内借调八百驻军,全部连台县都成铁桶,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顾云山向后翻滚,堪堪躲过这一剑,来人起势再追,他避无可避,眼看这一剑就要当胸而入,这一刻脑中空缺,约莫只剩一个动机——这世上美人美食何其多,他竟只享用过美食一件,人生二十载萧瑟多少多情客,真真暴殄天物。
顾云山抖开袍角,状似偶然地开口道:“说吧,有何内幕?凶抄本就为杀你而来,再不说,你明日必死。”
欲坦开阔荡赴鬼域,却终究没能如愿。兵器相接之声铿锵在耳前,他偷偷展开一只眼,看少女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威。黑衣人的刀,快如闪电,她的小木棍却如疾风,数十招畴昔,黑衣人败绩已露,连退几步再看跌落在地的顾云山一眼,带着不忿回身登云而去。
“甚么?”
顾云山道:“跟丢了?”
“如何不能?我但是个冷血杀人魔,人称江北血手京师魔头江湖第一毒师——”
月浓轻跨两步,轻松跟上,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大人,你是不是吓坏了?你放心,我下回必然早点儿出来,不让你滚那么多回。不过……在屋顶上看着也挺好玩儿的,看完了才晓得,本来大人只敢在我面前抖威风啊……成日里欺负个女人家,传出去,羞不羞噢……”
顾云山抬手支着太阳穴,并不再提被凶名片杀之事,再闭着眼问萧逸,疲累至极,“人都派出去了?”
她说话时两只乌溜溜的眸子子透着人间新鲜力,并非未染俗尘的清透,应为尘凡之下的热诚,敞亮得叫人无所遁形,亦无从掩蔽。
话至此,院外顿生喧闹,萧逸领人前来,恰赶上憋了一肚子火的顾辰,这一时电光火石,两人一起吵吵嚷嚷到内堂,把顾云山烦得低头揉眉心。月浓歪在椅上,喝着热茶,劝说:“再吵,大家都毒哑。”
“又凶……顾大人,你如许很像嬷嬷说的恶婆婆,整天就晓得变着体例折磨人。”
天涯乌云攒侧重雨,眼看就要负荷不起,狂雨将泄,夜风骤起。他徐行上前,借着纸灯笼微小的光,瞧见牌坊大街上横躺一人,俯身细看才知,是周大少被一刀割喉,各处鲜血。
远远已经闻声哭声,似女人锋利的指甲划破沉寂夜空。周府的女眷都醒了,老长幼少都赶到前厅来,非论你至心冒充,都得在这一刻哭得身心俱碎才算过关。
静,听得见风过耳,针尖落地。
那人不答,风更加冷,夜空下他手腕翻转,雪亮刀锋闪过面前,直直追命而来。
周恕木然偶然,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已剩一具行尸罢了。好歹被人拉着换上罩袍,不再是挂一件松垮内衣满街跑。
路上遇见周府仆人,担着门板把横尸街头的周大少抬回府内。
他眉心凝重,叮咛仆人,“去县衙告诉萧主簿,点齐人马封城搜山。至于你……”他转向面庞灰败的周恕,“诚恳呆着,一步也不准离,转头再细心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