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目珠一黯,心下一阵翻滚,正欲摸索些个说辞好言安抚,却闻得胥留留话锋一转,挖苦再道:“惜得,这偌大江湖,便无多一人晓得――父亲同云伯伯,早是化敌为友,作了多年志趣相投、两肋插刀的知己好友。”
头七既过,隔日夜,已过亥时。
诸人见状,心知担搁不得,这便一起急奔,入厩取马,前后便往郊野墓域而去。
鱼悟鼻息渐重,冷哼一声,挑眉诘道:“去往广达城那伙子人,但是中邪魔怔了?本座命其掘之探之,开棺验尸,如有异状,立时来报。其怎敢取了尸首,瞧过验过,却不给我老诚恳实依样安设归去?”
“何曾…何曾想……父亲平生纵横,慷慨优游,怎奈身后茹荼,遭此大恶,受此热诚……”胥垂垂两目如电,长舌如血,将那残尸直往怀内一紧,抬头吼怒,涕泪滂湃,“天理不容!天理……不容!”
胥留留沉吟半晌,不待五鹿浑相询,已是解意,独自添言道:“此一回,殡殓之事草草而就,留留早疑。”稍顿,胥留留同五鹿浑对视一面,启唇接道:“故而初返山庄,我便同哥哥起过吵嘴,怪他将父亲草率下葬,连最后一面也未让我瞧见……”
胥留留唇角一颤,强作个笑,哑声自嘲道:“情面薄如纸。父亲一去,那些个亲朋故交,明里暗里少了走动,断了来往。其这般疏绝,怕并非因着擂台一战,想来许是探知珀卫头领之衔,已然易主,入了拂云派掌门云伯伯囊中……”
胥留留轻嗤一声,扬眉正对胥子思牌位,目睑眨也不眨,轻声笑道:“这两日,鹿大哥也当听闻,江湖之上,谎言纷繁。家父平生,行得正,坐得端。未曾想见,转眼工夫,身前命,身后名,俱是难全……”一语未尽,胥留留两掌一展,将面一遮,鼻子一囔,纳气接道:“存亡文书已立,我自不敢违了家父叮咛,也不欲坏了江湖端方。但是,总得寻着那宣家弟兄,探探口风,摸摸秘闻,即便难令本相明白,终归要为父亲名声讨一个说法,平了我山庄高低胸中意气方是。”
五鹿浑稍一低眉,柔声接道:“这一迷局,似从初始,便同鱼悟师脱不得干系。待我伴同胥女人寻得宣家兄弟下落,解了擂台之迷,怕是真得立往宝象寺追索,同那大国师好生说道说道。”
一言方落,胥留留已是将身一闪,欲要引五鹿浑进门。
胥留留两手相握,定定瞧着五鹿浑背影入了夜色,苦笑几声,心下自道:父亲叱咤江湖卅年,横戈跃马,鼓励忠义……但是,以你之言,人非圣贤……父亲同大欢乐宫,但是真有恩仇?若探得内幕确切,我这胥家蜜斯,又当如何自处?
胥留留又将泪眼揩了,回眸冲五鹿浑送个眼风。
胥留留抽泣了半柱香工夫,终是缓缓扬了扬脸颊,撤身向后。待同五鹿浑之间拉开半丈远,这方反手将残泪拭尽,缓声叹道:“鹿大哥……留留谢过……”
五鹿浑口唇微抿,心下不由暗道:瞧此情状,怕是贼民气细胆小,有备而来――先是掘墓出尸,后则鞭尸泄愤,终究分尸贸鸦。其同胥大侠,究竟何恨何仇,竟可如此摧辱尸首,断其安眠?
正可谓:移枕怕惊鸳并宿,挑灯又惜蕊双头。
一言方落,五鹿浑啧啧两声,脑内灵光一闪,想也不想,立时自道:“胥大侠方逝,云前辈便领受虎魄卫。这般前后,未免偶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