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颊上一红,反是不自发退了两步,抬掌吃紧摇个两回,低声辞道:“尊家祠堂,鄙人实不当入。”
五鹿浑稍一低眉,柔声接道:“这一迷局,似从初始,便同鱼悟师脱不得干系。待我伴同胥女人寻得宣家兄弟下落,解了擂台之迷,怕是真得立往宝象寺追索,同那大国师好生说道说道。”
胥留留初时展转,乃是深思擂台前后、因果恩仇;以后寤叹,倒是单单因着五鹿浑。
胥留留见状,也不逼迫,一咬下唇,一手支在门上,小力微晃个几次,朱唇一撅,缓声嘟囔道:“鹿大哥若不及相陪,自取稳便便是。”
胥留留闻听此言,心头一暖。两掌攥在一处,春笋玉指,交叉互扣;结眉细瞧五鹿浑,正待开口道些个铭感五衷、不堪感荷一类惯常说话,怎料柔舌一钝,沉默吞口浓唾,却已压不下膺内暗涌,只得两腿一屈,捧首蹲踞。胥留留自感舌底涎液大盛,摸索纳些长气,方一松口,倒是泣血,吞声哀嚎起来。
五鹿浑心下长舒口气,忙不迭冲胥留留拱了拱手,内疚应道:“胥女人,死者已矣,生者自惜。却不知今后,你有何筹算;于这咸朋山庄,又有何计算?”
胥留留同胥垂垂反应不迭,四臂齐张,口内呼喝不住,纵身便往前去。
弟子听得此言,更见惶恐,目珠急转个两回,面上却不敢显出些许违拗,疾往地上一仆,膝跪叩首不止。
“如此,也不枉了家父廿多年妥当照顾、谆谆教诲。待此事告结,我当风雨相伴,庐墓三年,聊表孝心,尽托哀思。”
五鹿浑口唇微抿,心下不由暗道:瞧此情状,怕是贼民气细胆小,有备而来――先是掘墓出尸,后则鞭尸泄愤,终究分尸贸鸦。其同胥大侠,究竟何恨何仇,竟可如此摧辱尸首,断其安眠?
胥留留唇角一颤,强作个笑,哑声自嘲道:“情面薄如纸。父亲一去,那些个亲朋故交,明里暗里少了走动,断了来往。其这般疏绝,怕并非因着擂台一战,想来许是探知珀卫头领之衔,已然易主,入了拂云派掌门云伯伯囊中……”
五鹿浑见状,心下一骇,抿了抿唇,半晌方回神,讪讪询道:“胥女人……你可还好?”
此一时,只见得碑墓夷靡,棺椁散碎;约莫两丈远处,有渡鸦一群,打眼一瞧,怕是廿只不止,其正低头啄食,撕扯腐肉。
鱼悟师五指将佛珠一攥,疾声斥道:“你且说说,那日本座究竟如何交代?”
五鹿浑一顿,正待放脚朝外,身子方转,便闻胥留留低声再道:“鹿大哥,那一日……薄山记念,家父早早现身……你但是于当时那处,便……便生了疑窦?”
胥留留沉吟半晌,不待五鹿浑相询,已是解意,独自添言道:“此一回,殡殓之事草草而就,留留早疑。”稍顿,胥留留同五鹿浑对视一面,启唇接道:“故而初返山庄,我便同哥哥起过吵嘴,怪他将父亲草率下葬,连最后一面也未让我瞧见……”
诸人见状,心知担搁不得,这便一起急奔,入厩取马,前后便往郊野墓域而去。
话音方落,二人发笑一时。
头七既过,隔日夜,已过亥时。
思来想去,五鹿浑身子愈发生硬,断续纳口长气,侧颊往斜上一瞥,又正瞧见胥子思鎏金牌位,刺烫眼目,更惹得一颗悬心七上八下,半个脑袋倒四颠三。
五鹿浑悄悄吞口清唾,沉声再道:“胥大侠……乃是擂台当日……便……”
胥留留身子一紧,脊骨蓦地一塌一陷,整小我直往五鹿浑怀内一拱,提气哭泣,竟再也不肯多使出半分力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