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是一往无前,欲同近况一刀两断,怕是早就大摇大摆于苏城贩子上一层层亲卸了你八大王行头。何必熬候多年,苦心指画,专设个迷局坑了我们?畏葸缠足,徒耗事机,如此这般,能怪得了谁去?”
“命路尤隘,天衢不开。事到现在,老子又能有何筹算?”楚锦再叹,缓将那金樽往袖内一送,痴痴自道:“老子为家父境遇不平至今,怎能料得其竟是为了那般起因忘名弃身、勉强责备?现现在,老子所求,未有少改——必得要搅动江湖,清闲得意,成一真我不成!”
古芊芊听得此言,两目不由一阖,屏息半晌,启睑破口便骂,“既要代父昭雪,申国主久弃敝履之冤;又要代己扬眉,报父母肆意操弄之怨。践小恶则令娘亲捶胸顿足,行巨恶足使国主寝食不安。”
古芊芊结眉凝神,一动不动将那金樽打量一刻,后则深纳口气,欲要竹筒倒豆子,不藏不掖将那前后因果一口气抖将出来。
闻人战闻声,口唇一撅,眼白一飞,低声嘟囔道:“原是惮畏有人用心叵测,妖言惑众,冷不丁一个大耳刮子掴在钜燕老国主脸上。”
寥寥几句,却已引堂内诸人尽数唏嘘慨叹,冷静难语。孰能猜想,后代之人佯作万般云淡风轻,宿世之师当溺何种波澜澎湃?
楚锦目珠一转,陡地跌了个趔趄,强挤个笑,颤声摸索道:“莫不是……莫不是老国主一道圣诏,令家父…入宫试药?”
一言方落,不待旁人有应,古芊芊已然纳口长气,面上显些阴惨之色,悠悠自道:“此一事,本乃王府不传之密。但是事出有因,箭在弦上,即便祖父有知,亦当恕吾专擅。”稍顿,古芊芊眉头一蹙,紧睑环顾,待将堂内诸人形貌一一扫了个遍,方再接道:“老子目力虽低,却也坚信尔等皆非摇唇鼓舌、挑衅是非之辈。待知真相,是言是默,你等各自心下,好生掂掇着办。”
闻人战听得此处,唇角陡地一耷,自顾自独往墙隅,不见磨蹭,当场取座,一面支肘托腮,一面喃喃自语,“朝廷这潭浑水,实在让人探不出深浅。楚老将军既有报国之心,怎得却非要令楚大哥修省闭藏?郡主爹爹同有鸿鹄之志,怎得却遭老王爷跟钜燕国主一并抑塞?”边道,闻人战边腾了一手自往袖内摸索,眨眉工夫,竟将那金樽谨慎翼翼掏摸出来,指腹于口缘来往轻摩,细细赏玩不住。
话音方落,古芊芊强作个笑,直冲楚锦地点,缓缓近前几步,眨眉两回,轻柔缓道:“延久王府老王爷,便是钜燕老国主胞弟,当明天子之叔父……”
古芊芊稍一怔楞,立时应道:“自是成了,宫内高低同心,终以新方奇药灭了时疫,尽解槃根。”
“这般说来,国主有国主的事理,百姓有百姓的主张。怨只怨老子的老子倒了灶了,活了该了,折了命也没挣着个万古流芳,反要为老国主谨慎防备,生恐其将疾疠一事泄了密去!”话音未落,楚锦目华一亮,目珠旋个两回,自说自话,琐琐啐啐,“不对,不对。这一事,老子总感觉有些个蹊跷!你且说说,老国主以亲信试药,终究究竟成是未成?”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权为先,父权随次。老子可凭一道谕旨,反掌全你所求;不过,你亦可一意孤行,自求多福了去。作何决定,悉听君便就是。”
胥留留闻言,禁不住一舒浓黛,唇角一翘,柔声撺掇道:“郡主言及于此,天然晓得内幕。方才既已放言,何不就将令尊所告隐蔽和盘托出,也免了我等露怯丢丑,贻笑风雅。”
言罢,楚古二人对视一面,描述立见痿瘁,哀声颇显激切。
楚锦见状,不由侧目,见一旁香台上,那里另有那金樽踪迹?思及闻人战来处,楚锦禁不住阖了眼目,摇眉长叹,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