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抿了抿唇,单指指尖循着唇角酒靥地点,一紧一慢轻压不住。
五鹿老单掌虚攥个拳,脖颈左摆布右扭捏不定,一双腿似是不知当立在那边才好,进三步退两步,毫无章法。
少待,五鹿老终是不耐,唇角一耷,缓声笑道:“母妃素不喜我。栾栾不敷三岁,便由乳娘带着分开皇宫,暂住别苑。独居五载,直至栾栾八岁、母妃宾天之时,父王都未想着将我接回王宫,遑论亲来探看。若非那一场火,怕是父王早就忘了另有我这个儿子!”五鹿老顿上一顿,机锋一转,抬声便道:“故而,兄长定是觉得,当时宫内那些个噜苏动静,栾栾这个久居宫外的倒灶皇子必是蒙在鼓里,无从晓得。”
寂静半晌,闻人战咂咂口唇,咯咯娇笑,先是自怀内摸出一包酥蜜饼,一包酥油泡螺,一袋冰糖霜梅,后则又将身侧承担取了,一把提起半只鹿腿膀,再将承担内散碎的几十片风干獐肉往脚边一摊,边嚼边道:“胥姐姐,你也一同尝尝。”
五鹿老听得此言,面皮顿时改作紫棠色,下唇微颤,半晌方才喃喃出声,“那齐掖……怎就如此...恨毒了我?”
五鹿老闻声,两指直往那疤面上摩挲不止,舒口长气,轻声应道:“栾栾这辈子,只靠着兄长一人,便能换得个大嘴吃天下了,何必可惜掌心那劳什子的一颗小痣?”
五鹿浑听得此言,解颐含笑,自往闻人战身侧寻了个处所,这便不管不顾,席地而坐。
“鹿哥哥,你可知那宝继庵内一干恶姑子是何了局?”
五鹿老眉头一开,低声笑道:“兄长,依容欢那性子,既查知你跟胥家蜜斯同时不见,其抢先是阴阳怪气迁怒于我,后则拍马回返自迎胥蜜斯去才是。怎得此回,其却不见醋意,反是心无旁骛一味朝宋楼方向疾赶?”
恰于此时,庙内三人皆见门前立了两条淡影,抬眉细观,来人自是五鹿兄弟。
“兄长非将销磨楼之事查个水落石出,栾栾定要往宝象寺跟同括劈面对证;你我兄弟所为,终归算得上异曲同工!”
五鹿浑稍一点头,缓声询道:“照那马儿脚程,你等当早早过了这野庙方是。”
五鹿浑两目一阖,哭笑不得,“你若再肇事端,信不信我便传信师父,令他立时将你带返小巧京?”
吃吃喝喝聊个一刻,闻人战脖颈一伸,探头往庙外觑了一觑。
“兄长何不说说,栾栾因何唤那适心夫人作娘亲?又因何知其蒙难后,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那你我兄弟便一道归去,于父王面前好生将这江湖妙闻讲上一讲。”五鹿浑唇角微抬,冷声接道:“适心夫人同垂象皇子处心积虑,诈死脱身。一来有负我五鹿皇室热诚相待之隆恩,二来有悖他垂象国主战役交好之本愿。父王的性子,你也晓得,此事若为其所知,你想适心夫人还可否于三国有寸土立锥,得片瓦盖头?”
“不如,便来讲讲苏城见闻?”五鹿老一笑,已然会心。
闻人战一听,两腮一鼓,娇笑连连,“怎得?你这宋楼公子是要先行归去,备下酒菜,穿戴行头,好模好样地接媳妇麽?”
五鹿浑听得五鹿老之言,面色不由一变,嘬腮啧啧两声,后则吁口长气,一字一顿故作冷澹。
但是,尚不及五鹿浑上前拉扯,五鹿老已是腕子一硬,倏瞬定在原处,目珠浅转,启唇自道:“不成,不成!那钜燕国主连坼天手这般亲信尚且瞒着,想其必不欲娘亲下落明白人间;我这般冒然闯将畴昔,恐要给娘亲添了事端!”
五鹿浑同胥留留一听,目华皆是必然,悄悄换个眼风,几是异口齐声,“吉人自有天佑,你且莫多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