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老听得此言,面上反见不屑,小指徐往耳孔一塞,悄悄掏索个两回,后则努了努唇,冷声笑道:“瞧你方才于宋楼奶奶跟前那般谨小慎微、诚惶诚恐模样,你若行差踏错,怕是泥菩萨过江,哪儿还顾得上查那劳什子的剑横子杜苦?”
诸人逛逛停停,前后摆布瞧个不住,全然不顾容欢面上急煎煎神态;牵马徐行盏茶工夫,身前已见一处宅子,端的是高门大户,碧瓦朱甍。门前狮子立爪,门上兽环狰狞,打眼一瞧,气度非常;门边端立四名看门武人,个个皆是额阔颧高、虎眼熊腰,连鬓钢须、根根倒抓,身皆度量一柄泼风盟主刀,显得极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
“天大的端方,终归抵不过地大的银子去。”一旁五鹿老瘫在椅上,两腿前探,伸展非常,一手捧了房内一尊玛瑙卧佛,细细打量不住。
月朔入内,四名外人便为这屋内安排小小吃个惊唬:玳瑁梁、碧玉墙、水晶帘、琉璃障、沉香椅、紫檀几。样样物什,皆见宝贵。
半柱香后,五人方在容欢房内再度聚会。
“只是,现在之事,迫在眉睫,也无怪我等心境如火。那剑横子前辈究竟是何脾气,你我皆无知晓。若那宣家兄弟不知轻重,再设擂台,以命相搏,只怕其四只新手断难敌过一双老拳……”
容欢一听,唇角一耷,探掌搔了搔头,沉声应道:“祖母年龄已高,宋楼那些个无关痛痒的买卖,大多罢休予了亲信筹划。故而,即便宣家二子来了这处,入了这门,怕也难同祖母面劈面相见。”稍顿,容欢吁口长气,目睑一低,又再言来,“据我所知,偌大宋楼以内,倒也无甚金睛火眼之辈。”
闻人战见状,附耳轻往胥留留身侧一探,朱唇一抿,吃吃笑道:“胥姐姐,瞧这宋楼公子,好大的少爷气度!这般架式,怕是连我们那两位皇子都得连番赞叹,望尘莫及。”
此言一出,五鹿老回声朗笑,一个不防,倒教本身岔了口气,腹痛如绞。
几人入得宅内,方查别有洞天:花路亭台,鹅颈相连;风轩松窗,宛转相通。四围莫不是兰花芝草、古柏长松;视线全不过巍巍画栋、曲曲雕栏。行半柱香,过一依山傍水翡翠小巧小吊楼,再经一池,步二桥,垂臂可收游鳞,探掌可摆秀荷,疾行共耗少半柱香,这方得以入了正堂。
闻人战听得此言,朱唇一抿,两手捧腮,琐啐念叨道:“想当本女人的良配,怕你是稻杆敲锣、做梦看戏!”言罢一顿,摇眉踮足,唇角倒是浅抬,“唯见宝剑具美玉,哪来粪叉镶宝石?”话音方落,闻人战俏脸一扬,妙目一闭,脑内心田,尽是自家师父路潜光那唇角上翘不时带笑神情。
秦樱目华一黯,稍见失神,口唇浅开,自顾自苦笑应道:“宋楼不过献芹负日,聊表微意。只怪世风浇薄,民气不古,亲家翁一世豪杰,终躲不得众口铄金、人唾如箭。”
入坐老妇唇角微抬,面上还是端庄严肃,口齿一开,缓声应道:“既知不肖,还不速速退在一边?”
秦樱见状,眼风稍收,抿了抿唇,轻声笑道:“不肖孙儿携妻归返;少年豪杰聚义一堂。老朽欣然,老怀颇慰。这便叮咛厨下略备酒菜,且助尔等洗洗风尘。”言罢,秦樱缓退两步,一手扶上况行恭小臂;二人冲五鹿浑颔了点头,再未几言,不疾不徐,并肩步出堂去。
容欢见状,颤手抬掌,立时拊膺顺了顺气,后则两腮一鼓,不管不顾,引着诸人先往客房安息清算。
胥留留耳郭一抖,肩头一颤,抬眉正面秦樱,见其蔼蔼,感其恳恳,一时无言,推委不下,面上好一番青白赤红。眨眉之间,忆及咸朋山庄恶事,胥留留意内不免又是一阵哀恸,鼻内一酸,柔声轻道:“留留……谢过宋楼奶奶互助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