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佛祖这般不敬,也不怕下辈子堕了牲口道?”
不待五鹿老反口,五鹿浑已是先其一步,立时转了话头。
胥留留听得此言,颊上更是泛红,探舌稍濡口唇,眼风倒是先飞到五鹿浑跟前,粗瞧一瞬,后则转向容欢,低低道:“银勒金鞍,瑶觞玉坠,花团锦簇,翠绕珠围;如此世家,留留真真莫敢仰攀。”
待得胥留留上前之时,其朱唇方开,不及有言,已见宋楼奶奶身子前倾,送掌往那况行恭臂上一搭,稍一着力,一个腾身,三步并作两步,吃紧奔在前头,探掌一拢,轻将胥留留两手包在膺前,后则长喟一回,悠悠叹道:“祖母日盼夜盼,今儿个终是将孙媳等了来……”
“鹿哥哥,稍后席上,你我是要同宋楼奶奶直言明讨,还是依着宋楼端方撒财暗购?”
五鹿浑月朔入城,泥丸宫不由一清,放眼摆布觑个两觑,心下掂掇掂掇,暗觉这虹霓蜿蜒之地,单论繁华热烈,倒也不输苏城。
容欢一顿,目珠垂垂由黯转明,唇角微抬,缓声应道:“瞧那楚锦模样,怕是金樽之谜,之前唯延久王府一家晓得。若我可将祠堂所供金樽自那龛座中取下,便可依着樽内幕状,判夺祖父当年是否见危受命,同延久老王爷、楚老将军俱为忠君之贤人、报国之志士!其之所为,功在当时,利在千秋,即便不成名看重史,终当为家人子孙尊崇慕仰,绝无反遭自家亲眷抱怨填扎之理!”
诸人逛逛停停,前后摆布瞧个不住,全然不顾容欢面上急煎煎神态;牵马徐行盏茶工夫,身前已见一处宅子,端的是高门大户,碧瓦朱甍。门前狮子立爪,门上兽环狰狞,打眼一瞧,气度非常;门边端立四名看门武人,个个皆是额阔颧高、虎眼熊腰,连鬓钢须、根根倒抓,身皆度量一柄泼风盟主刀,显得极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
闻人战一听,耳郭一抖,杏眼圆睁,抬声接道:“到时候,怕是你我寻到正处,也只能得见那弟兄二人尸首,还是裹着副假面皮、知名无姓无亲无端的野尸首!”
容欢闻声,摇眉苦笑,缓缓取了腰间折扇,边摇边道:“即便神仙,单凭耳力,怕也断不出脚边小蛇是将蜕还是新蜕呐。”
一语初落,正见闻人战仰脖朝天,咣咣饮尽了半碗清冷糖水,后则抚抚腹皮,连呼几声“镇静”。
入坐老妇唇角微抬,面上还是端庄严肃,口齿一开,缓声应道:“既知不肖,还不速速退在一边?”
“倒不知那位况老,可有这般本事?”
胥留留两目噙泪,缓缓退个两步,两掌任由秦樱攥着,身子倒是一低,伏拜一回,颇见恭敬。
闻人战听得此言,朱唇一抿,两手捧腮,琐啐念叨道:“想当本女人的良配,怕你是稻杆敲锣、做梦看戏!”言罢一顿,摇眉踮足,唇角倒是浅抬,“唯见宝剑具美玉,哪来粪叉镶宝石?”话音方落,闻人战俏脸一扬,妙目一闭,脑内心田,尽是自家师父路潜光那唇角上翘不时带笑神情。
“本公子如此家底,眼下难不成还要贪你五鹿那些个生肉兽皮、游牧马匹?”
稍顿,容欢目华弥亮,两掌攒拳,沉声接道:“若得实证,我便将祖父入宫试药之真相告于祖母。如此,一来聊慰祖父平生,二来当解祖母久惑。祖母本乃百年难见之女豪杰、真豪杰,通达明理,见地颇高;其若晓得现在四海升平、八方安靖之势,来之于祖父等人高义大德、杀身成仁之举,想其必得喜极而泣,豪情填胸方是!”
胥留留耳郭一抖,肩头一颤,抬眉正面秦樱,见其蔼蔼,感其恳恳,一时无言,推委不下,面上好一番青白赤红。眨眉之间,忆及咸朋山庄恶事,胥留留意内不免又是一阵哀恸,鼻内一酸,柔声轻道:“留留……谢过宋楼奶奶互助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