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胥留留面色未改,心窍倒是止不住好一通风波沉浮。未及细思,脑内最早念及的,便是先前五鹿浑多番欲跟本身抛清扳连之辞。忆及此处,胥留留难禁颓唐,目帘一低,失气应和道:“宋楼于我,恩深海岳;我于宋楼,报浅涓埃。”话音未落,其已是起家正面,先往五鹿浑处颔了点头,又朝秦樱起手请道:“但求祖母慨允,好教我同楼内人弟共往寻人。留留不吝,当效死力!”
话音未落,闻人战哼哧哼哧两回,目眶一红,更见委曲。
“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便无切齿人。”秦樱两目圆开,眶内喷火,“桥归桥,路归路,尘归尘,土归土。各安天命,两不迟误。”
秦樱闻声,倒也不急,缓缓自斟了一盅糯米桑葚侧柏酒,啜个半盏,缓声应道:“想是闻人女人性子豪宕,于宅内漫步一圈,自发我宋楼机器无趣,故而申时摆布其来寻我,说要外出追逐留留,一来散散闷气,再来,也算为欢儿早些归家尽经心力。”
“缠花云梦肉,甜香糟水螺;凉上加凉,掉眉削发。”念及此处,再瞧瞧双盘正中,一碟色香俱全的甜荞四喜饺,五鹿浑悠悠一喟,鼻下尤若广漠之风。
言罢,五鹿浑眉头一蹙,正见秦樱探掌相请,欲要其再多进些餐食。
“这…这是欢儿折扇!”秦樱打眼一瞧,立时起家,两掌攒拳,团团乱转。
五鹿浑耳郭一抖,早是听得秦樱所言,口内啧啧两声,启唇便道:“这一物,乃是胞弟到手以后,特遣金卫送了与我;此一物,亦是我兄弟二人早早商定,事成之时,折扇为号。”
“甜荞之类,动民风,动寒气,同这猪肉香螺置于一处,还真是应时应景,同我中午所作那一出鳖肉薄荷之戏,异曲同工。”
秦樱目帘先挑后落,前后瞥了瞥五鹿浑同那信笺,口里低低念叨着,“兄,窥容自离,心生牵挂,特随其踪绪,安然为盼。”
秦樱闻声,唇角微抬,探舌濡濡口唇,缓声应道:“卯羹是也。”
况行恭一听,颇不解意,尚未启唇相询,又闻闻人战抬声怒道:“我本一片美意,不欲瞧着祝大哥心焦。方才膳后,特往厨下寻了些银丹草,碾碎杵汁,兑上些好茶,想着助他发散清利,解解暑热……哪料得…哪料得他啜个一口,尝出些薄荷味道,不及细问,已是莫名其妙赏了一巴掌与我……”
“你这女娃,在此哭甚?”
眼下,五鹿浑抬头朝天,动也难动,思及五日前晚宴上同秦樱那一场唇枪舌剑、进退周旋,不由得哑笑两声,微点头颈。
念及此处,五鹿浑面上反堆了层层笑意,缓退回座上,心下冷声自道:滋阴清热者,配以发散疏利者,好教脾胃虚寒、冷中损腹;温补固阳者,佐同大寒散结者,药性拆解倒在其次,相冲角力,怕是要我心肾早亏、伤神害气。如此菜式,若真偶然无肺日日反复,待得吃上一年半载,恐我非要落光须眉、脱尽乌发不成。药食同源之妙,实在不成小觑。秦樱摆宴若斯,也算煞费苦心。
此声一落,况行恭两掌即攒,喘口大气,顿觉心摧肠牵,无华双目顿时便要涌出泪来。
秦樱一愣,倏瞬解意。
五鹿浑听得此言,实在难止膺内腹诽。
晚膳之时,甚是出奇。
“所求一二,于闻人女人言来,自是吹灰反掌,不值一提。可我这处,另有其三,怕是这一求,闻人女人不肯轻允……”
早不过寅时,便有侍婢急仓促往秦樱卧房报讯,说是不过眨眉工夫,少主榻上已冷,人去房空。
一声长叹,魂归当下。秦樱陡地一掀目帘,挑眉正面五鹿浑,眼风细扫,似要将五鹿浑里里外外瞧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