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恭,你倒是说句公道话来!”
随你各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只一句“过期不候,来岁请早。”如此一来,怕不是入定高僧亦得气得吹胡子瞪眼,犯了嗔戒毁却修行。
“尔等大德大智的祖宗们,且来将各中曲直评上一评,看我当称鄙贱毒妇,抑或受褒贤妻慈母?”
秦樱自感心脉已通,后再顺势吐纳两回,这便将那金樽轻置台上,而后又从袖内缓将容欢那折扇掏索出来。
“你如有怨,只该同你父好生论个一论。”秦樱颤巍巍上前,一把捉了况行恭依命取下的金樽,苦海沉湎,怒涛险汛,眼下唯此浮草一根,怎不教人迷了心智般搏命捉着,将度脱水厄之朝气尽数依托此中?
“岂会…这般……谅他销磨楼主舍弃不得……”
秦樱这把年事,前后得生眷侣鬼朋友各一,恰是欲乃长流水,阻不住泉源终致没顶;情乃无根花,不需得耕耘到处可生。
“公不公道,无妨,梯己便好。便若个半路眼瞎的,不明就里,穿戴喜服上奠堂。其哭了么?的确泪如雨下声嘶力竭,悲是真的悲,可这服饰要如何煞风景便如何煞风景。其问旁人,我这素衣,白是不白?人堆里有受恩承情的、悲天悯人的,独自合计下,怎不得酸着鼻子齐齐应和一声‘白,雪花似的白’。”
“借使百千劫,所功课不亡;人缘际会时,果报还自受。”老衲于祠堂外一跪,便是七七之日;秦樱于祠堂内静思,亦是满了四九之期。
话音方落,秦樱思路再转,若脱笼之鸟,一刻不断,扑棱着翅子眨眉回了廿一年前。
“行恭,你猜这老天,是男是女,是公是母?”
况行恭听着听着,颊上莫名发烫,全不知眼下其那色彩已是红得几要滴出血来。
秦樱闻声,掩口娇笑,脖颈再往玉枕上一压一挺,剪水双眸一黯,眼目前倒是显出自家宅上那疴沉病久、半死不活的人棍来。
古云渥支肘枕上,另一手悠哉哉轻拣了秦樱云发,捋一捋,绕一绕,嗅一嗅,香一香,低眉巧笑不迭。寂静半刻,方才吐出一句,“凤栖梧,鱼跃渊,物当有所归处,方无霸王风月之闷忧,更无焚琴煮鹤之凶恶。”
只是,眼下况行恭念着因本身当初添油添醋,一味撺掇,方才将秦樱古云渥凑成一对的不对,也只得瘪着嘴敛着眉腹内打鼓,无颜敢有半清楚面上的抵挡。
这话将出,况行恭免不得身子又是一颤,口燥咽干。想她秦樱同销磨楼主只作了一载的露水伉俪,便横遭此祸,夫君独子于同一日放手西归,教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还惹出个“不肖子弑父大逆不道,胡涂儿怨母情面不通”的伦常笑柄。若从根儿上论,况行恭实在难将本身从这后果结果里摘个明净洁净,眼下自是免不得铁皮包脸,亦感无颜,一面抱怨罪恶了本身,一面急欲寻个地缝入身。
“眼下,我子简茂幼年气盛,一叶迷山,一味行瞽者摸象之举,得半肢觉得全部;毁訿绞急,辱其母私通傍夫,无媒轻易,上辱祖宗,下玷儿孙,更以白刃向父,令其身坏命终,再以自戕酬母,全不顾娘亲生、鞠、长、育之苦……”
况行恭颔了点头,扭脸应道:“你且将心安下,因着那园中古藤密道,我早便叮嘱旁人莫多往那处行差走脚,眼下我便畴昔,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并除了便是。”
况行恭为秦樱一惊,耳郭一抖,神思复转,魂归当下。
这世道,到底不过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骨。说则说恶业积累,终有报时,若当身不受,纵古云渥来世投作乞儿、作病鬼、作牛马,转生刻苦的可还算得是“古云渥”?比如张三为恶吃苦平生,李四捱苦郁郁一世,二人思忆不通感知不连,还谈甚李四便是张三的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