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缺一片,只字不含。不过一教嫡妻心胸顾忌,莫勇于国事上行差踏错;二教四卫哑口负重,襄助我儿远寒即位便了。”
“真要怪,便得怪应氏心高气傲,自取其辱。初结缡时,她便朝暮聒絮,口口声声即便我身辞在前,其亦得存亡不离,保我不落土不枯腐,好让其抱了我尸身皓首白头,一刻不分。若不是她放此厥词,我又岂会不存不济,挠穿头想出个身故业销的落魄体例?”李四友眉头不聚,鼓腹抬声,说得甚是义正词严。
“本来念着,坏了容约名声,毁了容约脸孔,日夜教她对着个溲恶难理、只言难懂的活死人,怎不较火烧袄庙、水淹蓝桥,引得她曾经沧海、挂虑思忆的好?久病床前尚无孝子,何况那无通血脉、同林共枝的伉俪鸟?光阴一长,料其必得移心改志,送抱投怀。怪只怪我一招错料,竟不知容简茂那一贯畏畏缩缩的软筋怂骨,倒也有推马拽牛放肆形骸的一天……”
“明面上说甚的逼食梨儿果,忍作莲子花,实则内幕,便是肮脏肮脏的花子亦得摇眉一嗟难置口齿——想当年,钜燕皇庭尸如落叶尽归秋,多少妃嫔将将着花结实,未得鲜媚几日、吃苦几时,已教人斩草除根、带叶连枝。可那些个孺子童女尸首,有哪一个真是你销磨楼主精血结出的胎、钜燕皇族连绵落下的种?亏的你李四朋友前扮尽了白头人送少年儿的薄命老父,将那楚容等人阴害得甘心昂首,更将那秦樱棍骗得自荐床笫……”
耳内怪音啧啧两回,独自应和道:“受教受教。我便晓得,依你李四友脾气,自是不会将把柄拱手于人。”
“倒不知中间口内妻儿之血,又当怎解?”李四友唇角一勾,边行边道。“莫不是为那内廷遭屠之妃嫔叫屈,为那皇室非命之血脉抱恨?”
“想当年,先行说了断头话,义正词严分钗断带的,又非是你;现现在,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扮甚的此情不渝之死靡它?”
“小老儿隐在这处,廿岁有多,不管来处,眼下过得早同刍荛褐夫并无大异,躬操井臼,朝作暮息;入夜则是青灯黄卷,静悟参修,长奉浮图,莫敢杀伐。既已入琉璃塔,自当言慈悲话——于那好拿捏的软物,佛陀说的是‘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放鹿愿长生’;于那耗心力的硬骨,佛陀行的是‘割肉贸鹰、捐躯饲虎’,劝的是‘放下屠刀、登时成佛’。故而中间方才那句,小老儿并不觉得如何。”
“忠臣?义友?”李四友抱臂膺前,呵呵哼笑,“楚斗贞容约二人,既称忠义,那自是一双慷慨两个豪杰。豪杰吃打不叫疼,我既全了他们侠烈心肠,他们尚得同我弓腰塌肩好生道上一句谢咧。”
这一时,李四友耳内似是密密塞了蜡普通,再也听不得半点声响。侧目回顾,正欲探手往那巨石上摩个一摩,但是迟疑半晌,终是不发,深纳口长气,打拍打拍精力,摔风普通,掉头便走。
“莫不是你说那四卫亦是忠义之辈?既是良善之人,何行肮脏之事?且四人一书,免不得相与制约,三占从二,亦是难为。”
此言方落,李四友脚下一顿,开目定睛,已然见地宫入口正在当前。
此言方尽,那断龙石亦是随之落地。
李四友目帘独自紧了紧,初时髦想着揎拳捋袖,先泄一泄膺内邪火再说不迟,但是思忖半晌,面上倒见改色,定睛再往四下一觑,言语未出,笑声先至。
“后日倒也听闻老药王大徒儿重归旧处,接办了千娇百媚谷各项谋生。我也知那老儿人精普通,滑不溜手,其既东游西走,不来相犯,我自也不肯拨草寻蛇,净讨败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