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内怪音闻得此言,免不得立时反唇,张牙舞爪。“你当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葫芦装药不知情?”
李四友地点,距那地宫入口,直行也不过养由基满弓而出一箭之地。然因着半途多庭榭廊阁,迂回盘曲,加上李四友行不过三五步,脚下已然垂垂显出些不笃定,似是被人暗中抄住了脚脖子,全然使不上力来。如此这般,明眼瞧着便是拖泥渡水,不干不脆。
李四友闻耳内嗡嗡,颊上一紧,丹田吃紧蓄上力,脚下不丁不八,瞠目抬声便道:“那边鬼祟,在此作耗?”
“我便问你最后一句,你乃何人,意欲何为?”
“那祝姓小儿,生得倒是诸般齐妙,可惜让人削成个‘卵代头’,顶上无毛,瞧着实在煞了风景,损了仪容。”
李四友单掌往一边颊上一捂,轻叫一声“齿痛”,另一脸颊上,早是半壁火烧云,红透一边天。喉头一抖,顾摆布而言它。
“之前,我是日思夜想,费尽周章,赌上了性命,好轻易为她觅得一个良缘,嫁与齐章甫荣宠无两。惜得她不识汲引,我白作嫁衣,朽木之才坏便坏了,粪土之墙倒便倒了;现现在她虚飘半世,存亡不知,我无甚何如,全不过存殁由她,万般如命。”
“你若早知,那里还会送蛟龙以潭水,赠雕鹗以菊花,多此一举,自作自受?”
“销磨楼主倒是超脱,明显是自家亲女,到你嘴边,倒是说的不痛不痒,不冷不热,好教鄙人佩服。既然嫡妻亲女都是如此,那些个造地宫修密道的钜燕黎元,到得你口,只怕也是个死得其所、命终无怨罢了。”
“我儿远寒之生母,母凭子贵,极尽繁华,寿终去世,难道我之恩德?”
怪声倒似充耳不闻,覆信更添了非常舒畅,懒洋洋欠个伸,呵欠还没打完,已是涣散应道:“幸而千娇百媚谷里那老药王饱谙世事、颇见老成,早早掖纳了你的钱银,速速扫净了自家行藏,不待你往那处灭口,人早是朝里初闻宫变、夕时匿迹销声,连那一辈子运营的百媚谷亦不怀念,连夜奔逃,脚根无线,怎不叫你无可何如,望天生叹?”
“人长六尺,天下难藏。但是人化尸、生转死,土里一埋,清闲一世。可你嫡妻固执,古今非常,竟能说出那般让你上天无路上天无门的呆痴言语,少不了逼得你诈死之前,施则妙策将她好生骇上一骇。其行了恶事,存了负心,便是你人有影、衣有缝,其亦得连呼几声‘见鬼见鬼’,惊魂怵惕,汗不敢出,莫说啥存亡不离,就算是入殓其亦不敢睁眼,送葬其也不能近前。”
“瞧瞧,瞧瞧,眼下钜燕金银有蓄、兵甲有励,黔民安足,群僚辅翼,原是全赖销磨楼仆人佛拜得勤、经念很多、香烧得好、悔追得及,这才求出个神佛锡羡,祉祐在侧,德销百殃,乱世清平。却也不知你搁下屠刀捧起经文,那双拭月摘星手,细细嗅来可还是喷鼻血腥?”
“你怎料定那四内卫不会妄生狐疑,暗中窥测?”
候了不到盏茶工夫,李四友苦笑一声,摇眉一叹,只手缓抬,先往耳孔内一阵掏索,后则倒似迅雷不及掩耳普通,忽地将那断龙石构造轻拍了一拍。
“但是…但是真要这般?”李四友摇眉不住,把着劲儿扣在踝上,足尖冲地,再不进前。
此言一落,李四友不由紧接着冷哼一声,口齿虽阖,脑内却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想当年那些个初承雨露的宫嫔后妃,明里暗里做的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却不想我偶然厮磨,暗脱手脚,使药迷了其同近身侍卫,将其凑作一对对芙蕖浪里野鸳鸯,倒置在怀,身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