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六尺,天下难藏。但是人化尸、生转死,土里一埋,清闲一世。可你嫡妻固执,古今非常,竟能说出那般让你上天无路上天无门的呆痴言语,少不了逼得你诈死之前,施则妙策将她好生骇上一骇。其行了恶事,存了负心,便是你人有影、衣有缝,其亦得连呼几声‘见鬼见鬼’,惊魂怵惕,汗不敢出,莫说啥存亡不离,就算是入殓其亦不敢睁眼,送葬其也不能近前。”
“你那嫡妻之事,临时搁置一边。事已至此,你便从未想想你那独一的女儿古轻寒?”
耳内怪音啧啧两回,独自应和道:“受教受教。我便晓得,依你李四友脾气,自是不会将把柄拱手于人。”
李四友听得此处,浑身高低似是被密密麻麻裹上了三层绵胎,直惹得薄汗涔涔,脊背发痒,足下一顿,再行动时,已是手脚倒置,如行波折丛中。
“那祝姓小儿,生得倒是诸般齐妙,可惜让人削成个‘卵代头’,顶上无毛,瞧着实在煞了风景,损了仪容。”
怪声倒似充耳不闻,覆信更添了非常舒畅,懒洋洋欠个伸,呵欠还没打完,已是涣散应道:“幸而千娇百媚谷里那老药王饱谙世事、颇见老成,早早掖纳了你的钱银,速速扫净了自家行藏,不待你往那处灭口,人早是朝里初闻宫变、夕时匿迹销声,连那一辈子运营的百媚谷亦不怀念,连夜奔逃,脚根无线,怎不叫你无可何如,望天生叹?”
李四友闻心下所想为人直言说破,不由又是一惊,冷不丁往掌心唾了两口,后则探掌就面,将本身好一通洗刷。
李四友耳郭一抖,掩不住已是愁云迷眼,杀气满胸,单掌往袖内一缩,结了气,攒了力,四下觑个一圈,悱悱未发。
李四友唇角微颤,面上笑容更是丢脸的紧,陡地翻掌合手,抬头朝天,口内喃喃有音,细细辨来,倒是一句“雉以眩移拘于网,鱼以有悦死于饵;常常归咎外人,倒不若好生核阅本身”。
李四友地点,距那地宫入口,直行也不过养由基满弓而出一箭之地。然因着半途多庭榭廊阁,迂回盘曲,加上李四友行不过三五步,脚下已然垂垂显出些不笃定,似是被人暗中抄住了脚脖子,全然使不上力来。如此这般,明眼瞧着便是拖泥渡水,不干不脆。
李四友目帘独自紧了紧,初时髦想着揎拳捋袖,先泄一泄膺内邪火再说不迟,但是思忖半晌,面上倒见改色,定睛再往四下一觑,言语未出,笑声先至。
李四友听得此处,略加点头,口内低声喃喃,“人道是水活鱼,鱼死水,孰个多出孰个多取,外人那里瞧得通透?”话毕,其身子似为定住,呆立原地。
“吊桶落在井里抑或井落了吊桶里,旁人不知,我可瞧得一清二楚。顺水推舟,当机立断;当断不竭,反受其乱!”
此言一落,已是闻得暗处那人雀跃拊掌,哈哈大笑。
“莫不是你说那四卫亦是忠义之辈?既是良善之人,何行肮脏之事?且四人一书,免不得相与制约,三占从二,亦是难为。”
“青蚨在手,哪儿哪儿不是人上人?少不得挟财追仰,倚势行踏,随心纵欲,想那老药王后福且长着呢。其依着一剂假死药、一剂催情方,换得珍玩五担黄金十箱,难道行了大运中了大彩?更不消提,先前你还买了两回送子药,亦是舍于他好些个钱钞,数额难算。”
正在此一时,销磨楼仆人李四友方送走了五鹿浑这惊掉人下巴的不速之客,将心必然,自顾自把目珠于眶内倒置个两回,垂眉一嗟,脸颊缓仰,展身吐纳,熊经鸟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