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头领将那粗短两臂一抱,切齿道:“常言盗亦有道。那人既出了高价买此人道命,又多加叮咛,必得以那器物取命。你我得人财帛,岂可含混欺诈?”
“此物,乃是碎头器!”女侏儒挑了挑眉,见隋乘风头肩手脚,五体俱颤,心下不忍,逃目接道:“如果施为起来,管束你头壳尽碎,脑浆横流!”
女侏儒唇瓣一开,却不得只言,抬手指导隋乘风两回,陡地回身,将本身所控那几根附骨丝吃紧收归,卸了隋乘风单掌束缚。
隋乘风见那物什形貌,微微见怔,半晌,冷哼一声,喘气应道:“福薄命硬,总得消受……”
隋乘风身上受附骨丝摆布的九个穴位终是得解,却也正因如此,其两膝一软,顿时跪地,上身不由自主,直扑碎头器而去。
此一刑具,本独自横在那处,森森然令人毛发倒竖。
“不冤……不怨……”
“添些谨慎,总无错处。”首级冷哼一声,打个清脆的口哨。
一言即落,劈面黑暗中,缓缓步出四人,稍借月华,显孩童样貌,短手短脚,每个都不敷五尺;为首的是个男的,哑着嗓子大声喊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我们几个,专在此处候着,送你上路。”
祁门关白天最热烈的贩子当中。
一声轻哧,隋乘风两目圆睁,感脚踝一麻,倒吸一口冷气,自袖内摸了火折子,借着又再透云而出的模糊月华,两足撑地,使力直往上跃,待至离地三丈,顾不得腕子生疼,两手互搭,后则一抵,力道不大不小,正将左掌两指轻捏的火折子顶至头顶,唯听得扑扑数声,那火折子生了扑灭烧星,分往摆布,于半空划个弧线,正巧落于街边食寮两个灯笼内。
“他但是魔怔了?”侏儒首级冲身边一人笑道。
别的三个侏儒立于一侧:女人把头颈方向别处,两手紧攥衣袖,眼中见泪;两个男人亦是冷静,心下且惊且敬,愈发敬佩起这佛口佛心的懻忮奇节来。
那四个矮人倒也不慌,似是早料得隋乘风有此一招。四人八掌,齐齐拨弄那附骨白丝,手指矫捷,飞在丝上,便不像是要夺人道命,反似得了乐伎神韵,勾缠教唆,奏得好一曲十面埋伏。
首级挠了挠头,再瞧一眼愈近的隋乘风,立时低眉,一边躲闪,一边支吾。
“你等……还不脱手?”
初时说话那矮子冷哼一声,面上却不见喜,垂眉咬唇,轻道:“旁的毫不苛求,老子宁肯散尽家财,予给一众村人,只愿他们将老子当个凡人对待,不欺不侮,不怪不害;巴结钻干那些玩意儿,无甚意义,老子也断断瞧不上。”
为首男人咧嘴一笑,摆手应道:“美人如名将,不准见白头。以你半老年纪,尚可为人当作孩童,难道善事?”
女侏儒目睑一紧,偷眼一瞟不远处那不动不言的隋乘风,抬掌稍一掩口,游移道:“那器物,实在霸道……”一言未尽,其迟疑半晌,方纳口气,摇眉接道:“不若……我便一刀告结束他,给个痛快。”
“这…祁门关……肆意一人……皆可…且看……有无…缘分……”
寅卯订交之际。
四个侏儒睬也不睬隋乘风,反手将附骨丝朝后一抛,便听那丝头铛铛几声,利落钉于街墙瓦内。四人前后拍了鼓掌,短腿浅迈,少时重聚一处,攒头低议。
隋乘风脚下一滑,却仍勉强立于网丝之上,得闻此言,心下更是惶惑;两足稍一发力,竟感那网丝利如刃、尖似针,透过靴履,直破足袋。隋乘风哂笑,心知若强使乘风归,怕是步子尚未扎稳,脚底便要生生为那银丝一剖为二了。
那拦路的四个侏儒腿脚虽短,行动倒是迅疾非常。跟着他们那快如鬼怪的来去,呼呼风起,竟是将面皮吹得起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