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梦璜醉眼惺忪,轻声应道:“贮了一冬的果子酒,岂能不好?”
宋又谷闻声大喜,折扇一收,自往柜内架上,取了两只手掌大小的酒坛,于掌内掂了掂,腕上结力,眨眉往五鹿浑身前送了一坛。
堂内五鹿兄弟同宋又谷一听,醉的醒了,醒的愣了,欲再同丁梦璜问上几句,却见他匍在地上,一动不动睡死畴昔,鼾声震天。
“死咯。”丁梦璜咂摸咂摸嘴,“瞻台鱼家十三少,乱云阁主龙十四,现连那雪山天下门的佛口佛心……也死咯!”
丁梦璜面色无改,懒声冲五鹿浑应道:“那动静,就跟生了翅儿似的,三国以内,早是传遍。”
梦中的丁梦璜身子一抖,止了鼾,翻个身,眨眉工夫,已然把方才的断梦持续上。
五鹿老啧啧两声,附耳冲五鹿浑轻道:“这丁梦璜,明白日的在自家酒铺醉成坨稀泥,也算是块金字活招牌了。”
五鹿浑也不客气,取了酒封,咚咚咚下了三五口,直感唇齿苦涩,果味四溢,这便打个酒嗝,身子一颤,赞道:“好酒!”
五鹿兄弟同宋又谷一听,齐齐结眉,定睛瞧着身畔那中年男人。
五鹿老见状,悄悄吞了吞唾沫,踱步上前,不管不顾地,捡了地上另一只竹舀,大咧咧自行取了半勺,眼目一阖,喉结高低抖个几次,亦是一饮而尽。
五鹿浑目珠浅转,抬眉瞧瞧阿苦,口唇稍开,尚未有言,便听阿苦沉声缓道:“若非前日隋乘风那档子恶事,这祁门关何至于冷僻如此?”
被唤作“阿苦”的男人强挤个笑,也不开口,自脚边摸索了个竹舀子,靠近口唇,噗噗吹了两回,混着口沫子跟些土尘,往酒坛里一捞,待得满舀,这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后则长舒口气,瞧着煞是畅快。
诸人见状,且笑且惊。
堂下五人,皆不言语,耗了小半天,酒已是下了数十斤去。此一时,酒铺外有一声音,调门高亮,堂内男人只消听上半个字,便知那发声的定是头凶悍的母老虎。
宋又谷含笑,又瞧瞧五鹿老,使力点头,道:“但愿老丁家还没停业。”
五鹿老侧目瞧了半晌,一扯马缰绳,轻道:“兄长,我记得上返来丁家买酒,这处但是热烈不凡,仿佛是个小小巧京的模样。怎得本日再看,变了这般萧索?”
五鹿老心下还抱怨着本身,方下薄山之时,就不该暗令那五十祥金卫精锐跟得那么远,早该让他们不时不离摆布,最好把本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当中才好。但是,悔归悔,怨归怨,顾及兄长心境,五鹿老也不敢过分随心所欲。
五鹿浑轻笑,拱手冲那二人唤道:“丁掌柜,我们沽酒。”
宋又谷同五鹿老一听,更是按捺不下,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打眼四望,瞧见合情意的酒坛酒壶便不放手。
三人这般慢悠悠又行了三天,终是到了祁门关上。
丁梦璜一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抬掌让了让五鹿兄弟同宋又谷,缓道:“今儿个不卖酒,老子请酒,随你等喝去。如果这铺内不敷,老子让阿苦再往窖上取去。”
那夜五鹿浑梦行发作后,宋又谷同五鹿老嘴上虽是不说,心下却都战战兢兢多加了谨慎。日里除了不咸不淡同五鹿浑调侃几句,余下辰光皆是避在一边,不敢往五鹿浑身侧相凑;夜里那二人警省尤甚,即便盹着了,脚指头也是矫捷地冲着门边颤抖,随时便要起家保命奔逃普通。
五鹿浑看破却不说破,既不热络靠近,也不横眉冷对,统统如常,浑似那夜持剑行凶的并非本身似的。
五鹿浑长叹口气,点头再道:“未见丁掌柜往薄山吊上一吊,尽尽哀思?”
丁梦璜浊目一瞪,抬声见怒,“迟早一死,哀甚么哀?死都死了,吊甚么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