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抿了抿唇，柔声应道：“葡山派高低，无一不对祖师奉若神明。即便是对着其所遗法器衣物，也是毕恭毕敬，恨不得顶礼膜拜。法堂供有凤池师太木雕，整段香樟细心打磨，足有半人多高，刻的慈眉善目，倒有些菩萨神韵。派内各处，多密存凤池小像，既有廿岁前传下的，又有先人临摹再现的。”此言方落，胥留留挑眉，偷今后堂扫了一眼，低声接道：“只不过，那些画像，同你等护送来的那人，实在不似。”
“隋掌门……当真是异教中人？”闻人战两睑再开，目珠急转，低声哀道：“可他那般不慕名利，与报酬善，怎会跟异教同流合污？”
柳难胜盈盈近前，待行至五鹿浑身侧，倏瞬屈膝，五体跪地，竟朝五鹿浑行了大礼。
那日五鹿老被洞内囚人一骇，竟顿时昏死畴昔，人事不知；以后卧床迷迷瞪瞪了大半日，方算转醒。但是，即便回了魂儿，身子却没好利落，后日又再发了数场癔症，常常醒来，无不是尖叫连连、薄汗涔涔，色皏力虚，短气疾欬。此病之急之恶，实在无需赘言。
“祝少侠大恩，葡山派高低铭记，感戴不忘！”柳难胜一边称谢，一边叩首，后言哽咽，软声支吾，热泪盈眶即下，满面涕泗交换。
五鹿浑听得宋又谷说话，沉声长息半刻，后则亦是侧目，往那车轿处瞥了一瞥，眼风一冷，翻掌纵了纵缰绳，轻声应道：“栾栾那面貌，不管男女，休关长幼，一瞧见了，哪个不是心驰神驰，总要楞上一愣的？”
临行之前，五鹿浑特地交代祥金卫留了封银子。想着隋乘风一去，歧岔路怕是伶仃孤苦；若可资以薄银，待其祭奠归山，独担师门，也不至过分捉襟见肘，困顿度日。
“人说‘家富产娇儿’，这句老话，当真不虚。”宋又谷上身一仰，右肘一推，于顿时盈盈开了折扇，念着五鹿老那病弱姿势，掩口嘲弄道。
五鹿浑见状，立时抱拳回礼。两方相对，竟再无言。
闻人战一听，悄悄吞唾两回，思及甫一瞧见那囚人之时，本身心内的确格登一声，毫毛直耸。
闻人战同宋又谷二人得见这诸人膜拜的情状，倒是惊得两腿一蜷，肩颈一抖，抱膝便缩在椅内，撇嘴不敢言语。
胥留留见状，啜了半盏茶汤，机锋一转，攒眉叹道：“看来，鹿大哥当日猜测，确是不差分毫。那异教怎得不害旁人，偏取了隋掌门性命，还是用那般酷刑，正应了碎首糜躯之辞。”
宋又谷长叹口气，两掌紧掩双耳，自顾自抬声嚷道：“诸天神佛，求你们，要麽收了那人的喉舌，要麽收了本公子的耳朵!”
五鹿浑将一壶新茶头泡滤掉，不慌不忙给宋又谷添了半盏二道佳茗，轻声策应，“许是瞧着廿岁前熟谙之地，心有所动，故生异状。这倒是件功德儿--想来，柳掌门确是没有误认祖师。”
宋又谷一听，这方发觉冲突之处，口内咂摸两回，陡地抬掌拍在本身额上，语塞狼狈，再未几话。
闻人战见状，立时起家，端水递茶，柔声询道：“胥姐姐可好？”
四人相逢，且喜且忧。再见故交，欢乐自不必说；然旧谜未解，新疑又添，几人将分道以后所见所闻顺次道来，策画考虑下，更觉心机消缩，神态凋耗。
葡山弟子见状，依样效之，亦是膝骨投地，膜拜不住。
胥留留探手，以掌背扫了扫鼻头，悄悄探了一眼五鹿浑面上情状，顿了半晌，方柔声道：“不过数日，六合翻覆。之前尝闻嫂嫂褒赞隋掌门，称其是个心无旁骛、醉心武学的老痴儿，言辞当中，多少激赏。可本日堂上，嫂嫂倒是冷言痛斥，毫不容情。”话毕，胥留留脸颊一扬，定定瞧着五鹿浑，缓缓自道：“但是，嫂嫂确是事出有因。毕竟，隋掌门犯下那般囚困恶事，实证确实，不容狡赖。”